宴会设在花园靠近屋宅的一角,大部分人也都在宴席区域附近活动,当然也会有人像他们一般四处走走,但是大抵是不会走到此偏僻之处的。
周以绥眼神落在右手边廊道,边思索除了他们还有何人会来此边认真听过来的一行人细碎的谈话声,他的耳力较好能听到一点说话内容。
“大少爷上次回来就被罚了紧闭,怎的今日还要被罚?”
“不知,这才短短几日少爷就被两次禁闭,这可真是……”
“老爷哪里舍得少爷关禁闭跪祠堂,夫人前几日还怨怪老爷呢,听说是公子吩咐的——”
提起那位公子,几人声音低了下来,在轻微嘘声后皆缄口不言。
再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的周以绥心下疑惑,他们口中的“公子”是何人,从前未曾听闻。
很快几个家丁从廊道另一边的拐角拐了过来,前头那人抬头瞧见周以绥两人站在路口,轻咦一声似有些惊讶,紧接着低头上前两步恭敬道:“二位公子,不知在此逗留是为何?宴席就要开了,若是找不见路我们这就带您过去。”
“不必了,我们正要回去。”周以绥淡漠道,冷淡的态度搞得几个家丁颇为不喜又心下忐忑。
几个人也是给老爷少爷们在外跑过腿的,也常在宴席上帮忙,自是认得这位久负盛名的周家二公子,此人脾气古怪极其针对他家少爷,现下他拉着个脸在此晃悠莫不是想找茬不成?
“我们一路沿着廊桥走过来,未曾想一时忘神走到此处,正要折身回去。”许邑笑着补充道。
说罢拽着周以绥原路折返,不与家丁纠缠。
家丁也一头雾水准备离开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也真是,家里在办如此热闹的宴席他们兄弟几个却要去祠堂看守大少爷,既不能在主子们眼前刷眼缘跑腿也吃不到佳肴享不了热闹,还得被少爷责怪,真是可气!
几人刚走没几步,方才还提起的公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至脖子上的伤口稍微包扎了一下,神态冷淡,步履匆匆,对一旁的家丁统统无视,走了周以绥二人相反的方向。
低头让路的家丁看着林至离去的背影心有戚戚。
而被拉着原路折返的周以绥并没有对此多言,他对孙家的态度别说孙家人自己就是整个江陵都清楚有多嫌恶,任人想都会觉得他们方才的行为是心怀不轨,虽然他过去的确是有这么些原因。
“阿绥你也不像是会在别人家四处溜达的人,究竟是出了何事让你今日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许邑此时也不想什么少年慕艾的事了,转而问道。他自认十分了解周以绥也有些想不通他这一番行为了。
周以绥张了张口,看着四周安静的屋落随口道:“方才听到这边似乎有打斗声,今日尚书令宋大人也在,若是出事江陵都不得安生,所以过来看看。”
闻言,许邑哈了声,一手握拳捶在另一手心,说不定是有江湖高手趁人多杂乱之时闯了进来。于是自顾自关心你方、我方和他方高手去了。
孙家少说也是江陵有名有姓的望族,防卫不说严防死守那也是常人难以闯入,尤其在今日人多眼杂时想必更加防守严密,何人能闯入林家闹事来?
周以绥想到亭榭中的女孩子,她身边的护卫们在林家几乎可以说来去自如了,她独自一人在此偏僻处只是为了赏景和安静吗?就像上次一样。
方才再经过亭榭时,他转头再看,里面已空空荡荡,不见她的身影,想来也是回宴席处了。几日未见,本想着能在今日趁机再详谈那日的事,如今只能另寻他法了。
思索间,两人已经回到了人多的地方,被引着去往宴席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上郦民风开放,男女之防没有那么严重,是以男女宾客都在一处只是分隔两边。
因此周以绥在自己座位上抬眼就瞧见对面端坐跟旁边人说笑的赵令望。今日的女孩子打扮精致,不同于城东时浑身溅满了血略显狼狈,而且当时梳洗后碍于条件也只是稍作整理未曾上妆。
今日因着宴会她应该是特意打扮了,头上戴了好些珠钗,脸上也细细描摹了妆面。
周以绥嘴角微微上扬,在场内环顾一圈,没有看到肖似那几名家丁口中的“公子”,他回头低声嘱托随从派人去查孙家近些日子进出的陌生人。
再抬头,他依旧看向女孩子的方向。
立于赵令望身后的秋落早就发现周以绥的眼神,本以为他看一会儿也就罢了,怎料此人不依不饶盯过来,当即竖眉瞪他一眼。
坐着的赵令望面对他炽热的眼神也无法无视,在听完一旁慕乔乐的话后浅笑一声,抬眸静静与之回望。
赵令望远远望着他,轻轻挑眉眸中露出询问之色,周以绥却回以一笑挪开了视线。
此人当真奇怪,有事却不说。想到刚才在花园遇到他,赵令望垂眸蹙眉,实在也太巧了,不知他去那里做什么。
话说上次的事只是粗略交代了他,其他重要之事还未告诉他以及具体要如何做还需另议,这几日有机会可以再同他见一面。
两人并不知晓对方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赵令望收回视线就不再看他,今日的重头戏可不在他身上。
宴席很快开始,赵令望意外地没有看到林至,倒真是稀奇,换作以往他必定拖着伤口都要来掺和一手。
前方孙家主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同宋珩然举杯,既然林至不在其他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赵令望索性没有继续听,心思放到了别的事上。
来江陵时日已多,至多再有一月就要回京,若是就此僵持到时只能白跑一趟落得一场空,那可不符合她千里迢迢来此的意愿。
既然敌不动,那她抢占先机逼他们不得不动。
潭郡的人藏得深,那她从阳州下手,将江州一带局势打乱,那时各方势力也就可以明了了。
……
接下来的宴席惊人的顺利,直到结束林至也没有再出现,同样也没有人来捣乱,风平浪静到结束。
林至去了何处?赵令望垂眸思索,有些想不通。
坐在回慕家的马车上,赵令望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孙家当真不在这宴席上多费功夫,就好像只是展示一下自己家的花园有多大多美,再敞开大门让她们进去探查,无功而返。
反倒是林至不见了人影,总不能是真的伤得半死不活了吧?
赵令望对今日的宴会纵然有些不满,却也无奈,对方不出招她纵有千番手段也不能露手。
“小姐,周以绥求见。”
马车还在前行,窗外坞岐的声音传进来。
周以绥?他到来得倒巧。
所以他今日果真是有事要说?
赵令望的马车慢了下来,慕家其他马车自然而然越过往前走,唯有宋珩然的马车有些许动静,很快又重新恢复平静。
慕家的人自然不会也管不了赵令望的行动,唯一能管得了的宋珩然显然不会限制她行动的自由,于是赵令望行动很是方便。
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片刻,周以绥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来:“我有要事相商。”
坞岐看他得意的神情冷哼一声,警惕四周不与他交谈,心内怒道此子险恶!
因他说有要事相商,马车周围的护卫都没有拦他,是以周以绥没有受到多少阻碍就靠近了马车。
刚靠近了马车,脚步方停就见窗户被推开,赵令望看过来,眼神落在他身上询问道:“何事?”
周以绥不期然对上女孩子的眼神,唇角一弯,随后正色道:“林家有一辆马车出了城,去往潭郡方向。”
潭郡方向,宴席上不见踪影的林至……赵令望眉头簇在一起,敌人要搅在一起了啊,真是烦人。
如此说来,潭郡那些人应当跟林家还是有些许关联的,他们在江州地界如鱼得水,势必是有人在特意照看他们……会是孙家吗?
赵令望垂眸不说话,周以绥看着她微蹙的眉间,静静等她思索回神。
幸而,没有让他等太久,赵令望抬眸看向他:“我知晓了。”
“还有,我们上次商议的事,我还有些疑惑,不知你何时方便,我们详谈。”周以绥看她要转回头,又道。
赵令望点点头,他也这样想很好,既然如此……她开口道:“明日,明日出城。”
她语气笃定,没有考虑周以绥想法的意思,好在周以绥也没有什么想法,听她开口只是点头说好。
话说完了就该分别了,周以绥目光落在女孩子隐在阴影中的面容,突然开口道:“上次你的药膏很好用,我的伤好得很快,多谢。”
这时候说什么药膏?坞岐和秋落皱眉看着周以绥,殿下哪里在意他的伤口了?
赵令望经他一提,想起上次他脸上的血痕,又转过视线细细瞧着他白皙的面孔,的确看不出伤痕。
那很好了,好看的脸不应该留疤。
于是她嘴角弯弯,笑着道:“那就好。”
那就好。
周以绥望着远去的马车,心情颇好,她果然还是在意那道伤口,没有忘掉自己跟其他人一概而论,那就好。
日光渐暗,脚底的阴影渐渐拉长,树影婆娑,江陵再次被夜色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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