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莞尔一笑,低头行了一礼,再次抬起头对着赵令望眉眼细细打量,挽唇道:“说来抱歉,我观小姐眉眼似故人,心中感慨,故而多看了几眼,冒昧之处还望小姐不要见怪,原谅我的失礼。”
赵令望未曾想到这妇人会主动上前攀谈,主动提起此事,还以为又要跟别人演一场你知我知的戏呢。
她看向妇人,平静地对视,看不出她跟认识的人里的谁相像来,这副面容生得英气,不似江陵水乡温养出来的气质。
“是吗?”赵令望似笑非笑反问。
二人目光相触,眸光皆浮现笑意,看不清几分真心。
面对赵令望的态度妇人面色不变,笑吟吟继续道:“我跟小姐实在是有缘,上一次我们也是在金玉斋见到的,当时我就很是惊奇呢。”
说着,她转头去看掌柜,对赵令望道:“惊扰了您,我心有愧,要是有什么喜欢的首饰我买下来送您聊表歉意。”
上一次这位夫人应该的确是被惊讶到了,也因此失态被抓了把柄至今也没有被放过。如今正是要演一出戏骗过赵令望的怀疑,好能继续行动。
而已经跟周以绥演过这样一出戏的赵令望笑了笑,眉头一挑,陪她聊起来,婉拒道:“这不好,让你破费了。”
金玉斋二楼的首饰也要好些钱,贵一点的都能包下寻常人家一年的吃住,随便出手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这妇人真是大方,比许多富户还要阔气。
一旁等候的掌柜终于插嘴道:“贵客不必担忧,我与玉娘子是旧识,她要送您,我却要送她,您只管接受便是。”
“原来夫人唤玉娘子。”赵令望的目光从掌柜身上落到玉娘子身上,没有应话,只是恰到好处地听到关键词,恰到好处露出恍然之色说道。
玉娘子笑着点点头,转而说:“小姐不是江陵人吧,之前没在江陵见到过这样神仙一般的人儿。”
“夫人慧眼,我们的确不是江陵人。”赵令望柔和一笑。
两人热情聊了许久,似乎路遇知音相逢恨晚,一个说一个笑旁边还有掌柜时不时插嘴夸两句,气氛好不热络。
“还不知夫人是将我错看成何人了?”
眼见气氛缓和,赵令望眉眼弯弯好奇又恳切地看着玉娘子,转了话题试探着询问说。
玉娘子一愣,面上露出些许羞赧之色,抬手扶了扶发髻,似乎很是为难。
一旁的赵令望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作为知心的小辈此事应该目露遗憾,勉强笑了笑作出一副不欲再让夫人为难的神情,笑着道:“夫人不便开口的话无须理会我的问题,是我唐突让你为难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玉娘子哎呀一声,目光恳切地看向赵令望。两双恳切的眼神汇集在一起,眼底风云滚动。
“是我十几年前偶然见过的一位小姐,京城人士,通身气派不俗,容貌百里挑一,那真真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机缘巧合,我夫君曾帮过她的忙,我也借机近前瞧了瞧,故而令我印象深刻,一见到姑娘你就觉得眼熟……只是再细看又不像了。”
话落,玉娘子再度认真瞧着赵令望眉眼,似乎眼皮一跳,面色恍然,细声询问:“方才还未问起姑娘是何方人士?莫非你是那人亲眷?是了是了,这么些年过去若是有了子女也该是你这么大了,恕我冒昧,不知姑娘可是我口中神仙的子女?神仙如今可还好?”
时光久远,恍然的妇人看着眼前人的面容似乎终于想起什么,反应过来询问眼前的少女。
少女没有说话,神情落寞一瞬,眉眼都低了下来,面上满是悲伤,于是她身旁的侍女代替她开口道:“我家夫人也是京城人士,只是去得早,小姐不曾在膝下承欢过。”
赵令望又抬眸止住秋落的话,对玉娘子笑笑:“是京城人士,夫人莫怪,你口中的故人或许是我的阿娘。”
“是我唐突了,提到姑娘的伤心事。”玉娘子面带歉意,担忧地看过来。
一会儿,她又哀叹惋惜道:“神仙竟然……真令人惋惜,真是世事无常。”
漂亮的女孩子面色泫然欲泣,眼眸微红带着水光,眉间紧蹙,无辜又可怜。玉娘子歉意更浓,上前几步拉住女孩子的手,诚恳开口。
“好孩子,是我的错,你不必伤心。”
赵令望展颜一笑,收回手轻拭眼角,温柔惹人怜爱。她善意地看向玉娘子,同样轻声安慰她:“早都过了,夫人不必担忧。”
两人忙转过话题,聊起眼前的首饰来,话题就更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妇人抬眼看着窗外,到了不得不起身告辞的时候。
“这支步摇聊表歉意赠予姑娘,还望包容玉娘的失礼。”
将方才替赵令望相看的一支步摇买下来送给她后,玉娘子就带着实在推脱不过的赵令望给她买下来的珠钗告辞了。
亲自送着玉娘子下了楼梯,两人分别,二楼本就人少,这一走更显空荡了,也因为人少掌柜亲自跟在赵令望身后等待吩咐。
将手中的盒子递给秋落,赵令望转身走到柜台前继续挑选心仪的簪钗,顺便随口问玉娘子的情况:“掌柜的与玉娘子认识很多年了吗?”
“正是如此,我二人也是多年老友了。”掌柜笑呵呵回复。
赵令望点点头,手中随手拿起一枚珠宝,转身看向掌柜,询问他:“不知玉娘子家中是做什么的?我观她气魄非凡,出手阔绰不似寻常人家。”
后者叹气,面上攀升些许哀愁,低声说道:“玉娘子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如今么……偶尔帮我的铺子画画样式争些零用。”
能进到金玉斋二楼,出手如此大方的生意人可不多,也不知道玉娘子名号何人。
听了她的疑问,掌柜眉间紧皱,面色更苦,语气同情地说:“玉娘子不曾提起过,她的夫君战死沙场,夫家的关系或许不是很亲近,玉娘子便孤身来了江陵。我有幸与她相识得她相助开稳了这金玉斋,玉娘子是个极能干的人,我曾想将这店让给她,她只说以前的日子过累了如今要歇歇不肯接受,于是我便将金玉斋每月的收入分她一半以报答恩情。”
掌柜的说法与她们探听到的相差无几,听起来确实是个夫君死后自力更生的妇人。只是这几番探查都不曾听起玉娘子的夫君是何人,夫家姓什么,是何地富户……玉娘子这样有魄力的人想来做生意也是不甘落后必然要出人头地的。
只是赵令望派去的人都没能找出上郦有名的生意人里有哪个玉娘子,名号相似的也找人去查了,甚至玉家也是接连查探了好几番,实在没有这号人。
这真是奇怪了。
从金玉斋出来,赵令望再次坐上了马车,同样没有下令回慕家,于是马车继续在街上慢慢悠悠游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赵令望听到马蹄声奔驰而来,到了近前吁一声停下。
“小姐,石三要见您。”
石三是谁?赵令望疑惑看向来人,后者忙解释说是那几位玉家护卫中的一员。
赵令望哦了一声点头,了然对方的来意,问道:“他找我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吗?想来他是察觉到不对了吧。”
关了这么久,虽然也是好吃好喝招待着,但是不让他们出门也不告知外界的情况,形同软禁,这几个被软禁的人但凡聪明警惕一些稍微想想就能反应过来了。
这个叫石三的护卫正是警惕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还挺让人惊讶佩服的。
“是,他们起初要闹,只是被我们的人拦下,后来那石三就提出要见您的想法。”
“不去。”赵令望淡淡开口,“不要让他们跑出去乱嚷,也不必对他们动武,依旧如前几日一样好生招待。”
来人领了命走了,窗被合上,赵令望坐回马车里,秋落看着她询问道:“小姐,那些护卫该怎么处置?送回玉家让玉家处置吗?”
总不能关着他们一辈子,也不能放出去让他们乱说,毕竟口供不一致。
赵令望笑了:“待过几日见过他们再说,他们不是已经有人想开了吗?过几日自然会再来找我。”
等到下一次见了面再做考虑吧,是给一笔不菲的安家钱财遣散他们,让他们将此事埋于心底,还是继续关押再看情况处置。
这些护卫原本不知此事,被牵扯进来若非迫不得已赵令望不想动用武力。
话落,赵令望思考半晌轻声吩咐回慕家,于是马车调转了车头,不再在街上停留,一路到慕家。
等回了蘅芜居歇下,赵令望得到消息说宋珩然出门去了,她沉默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挥退下人。
她有些后悔对舅舅发了脾气,但心里仍然别扭,回了慕家怎料舅舅也恰好出了门,纵然有话想说有歉要道现下也无法说出口,只得暂且扔过。
屋外轰隆一声雷响,雨再次落下,顺着房梁在屋檐下细密地连成雨幕,遮挡着屋内人向外看的视线。
雨又开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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