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宁绾心独自去了玉华楼,没有见到姚疆。
她和姚疆约定五日在这里一见,姚疆从来没有失约过。可是今天她在玉华楼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姚疆都没有出现。
上次见面,姚疆说要进寿王府,后来就没有给她传过任何信,现在连约定的日子也不出现,宁绾心越想越不放心,生怕她是出了什么事,于是换了一身自己不常穿的颜色,又戴了帷帽,去了东大街的春行伞铺。
伞铺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油纸伞,四十来岁的掌柜正在摆弄雨伞,见有客人便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来,“公子,买伞吗?我们这儿的伞都是经年老师傅做的,您看看。”
宁绾心随意看了几把伞,按照姚疆告诉她的说法问:“有劳乔掌柜,我要把黑伞。”
乔鹤延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打量,但依旧笑着,“公子,黑伞意头可不好。”
宁绾心:“我只要黑伞。”
见她如此坚定,乔鹤延改了口:“公子若是出得起价,我们也可以做。”
宁绾心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锭,“这个够了吗?”
乔鹤延接过金锭掂了掂,伸手往里引,“公子随我来。”
宁绾心跟着对方进了内室。
内室的墙上挂着几幅颇有些功夫的字画,摆设虽然简单,却很雅致。
乔鹤延到书桌前坐下,“公子想做什么样的伞?”
姚疆说过这里很可靠,而且在王都宁绾心也确实找不到别的可用的人,便果断拿出自己提前画好的画像递过去,“我要找这个人。”
画像上的女子一身劲装,英姿飒爽,正是姚疆。
宁绾心:“这是我的一位好友,突然在王都失踪了,想请你们帮我打听她的下落。”
乔鹤延接过画像看了片刻,一会儿捋捋胡须,一会儿又看看宁绾心,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许久他才应道:“好,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公子。不知公子家住……”
“明天我过来问结果。”宁绾心没等对方说完就道。
乔鹤延觉得时间太赶,最起码要三天,两个人又拉扯了一番,最后商定宁绾心两日之后再来。
在别苑心神不宁地等了两天,宁绾心又一次去了春行伞铺。
她不知道百事堂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姚疆,但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所幸刚到春行伞铺,乔鹤延就把她带到了内室,“公子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宁绾心激动得心跳都快了,“她在哪儿?还活着吗?”
“在寿王府,生不如死。”乔鹤延道。
宁绾心的心猛地一沉。
乔鹤延:“几天前她潜入寿王府被抓住了,如今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宁绾心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攥成了拳,抬起眼眸问:“我要救她,你们要多少钱?”
乔鹤延一脸的为难,“寿王毕竟是皇子,这……”
“你们既然能查到她人在寿王府,还知道她的境况,就一定能救她出来。”宁绾心不想继续跟他啰嗦,“有什么条件直说。”
听她这么直接,乔鹤延微微露出一个笑,“既然公子执意如此,那也好。人我们可以救,但那可是寿王府,要四枚金锭。只要公子愿意,我立刻安排。”
这下换成宁绾心为难了。
她的银钱不多,上哪儿找四枚金锭?
可现在已经这样,她不能不救姚疆,白清又不能轻易用,她只能先拿了一枚金锭做定金,等人救出来之后她再给另外三枚,乔鹤延也答应了。
凤霄身边的雁七是个高手,有他在,百事堂办事会不方便,宁绾心于是跟乔鹤延问了行动时间,并说希望百事堂能尽快动手。
乔鹤延看她一脸的着急,且姚疆也确实支撑不了太久,他最终点了头,说明天晚上就行动。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宁绾心回别苑的时候,白清正在练剑。
自从在成王妃的生辰宴上“赢”了雁七之后,白清最近外出得少了,多半都在别苑里练剑,总说要赢雁七。
练了一个多时辰,出了一身汗,他终于想起来休息了。
他用帕子擦着脸,转眼看着宁绾心,“你盯着我做什么?”
宁绾心往他走过来,“一会儿你去一趟寿王府,给凤霄送张帖子,说我明天晚上请他在玉华楼吃饭。”
白清眼神带上了几分好奇,“以前每次去寿王府都要我提醒你,最近你跟他倒是走得越来越近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神都变得殷切,压低了嗓音问:“你想用凤霄对付沈斌?”
宁绾心现在顾不上沈斌。姚疆是柔嫔找来照顾她的,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和宁国联系且可靠的途径,她得把姚疆救出来。
“沈斌的事我自有打算,总之你去跑一趟。”
能去寿王府,白清自然乐意。他不仅去寿王府替宁绾心送了帖子,还找借口在寿王府多待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地就到了宁绾心面前。
“听说凤霄的病又加重了,我还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看来他对你也是格外看重。”
宁绾心皱着眉看白清。
沈斌冒犯她的时候白清恨不得杀了对方,现在换成凤霄,他却这么高兴。
白清盯着宁绾心看了一会儿,见宁绾心没打算说什么,干脆自己往椅子上一座,架着腿问:“上次我约他去赏梅,你还说他身子差,怪我自作主张,这次听说他病情加重了,你也不想改变主意?”
“帖子都送了,改来改去的更折腾他。”宁绾心回道。
白清倒是也没说什么。
次日傍晚,宁绾心先去了玉华楼,刚点完菜凤霄就到了,看到雁七照例跟在他身边,宁绾心松了一口气。
凤霄脸色红润,看起来不像是病得严重的样子,落座之后,他问:“质子今天好兴致,怎么想到请我来这儿吃饭了?”
“听说王都的夜景甚好,只是我还没有好好欣赏过,所以今日才贸然请了寿王来此。”
凤霄看了一眼窗户,“难怪,这间房窗户是临街的。”
见他没有起疑,宁绾心给他倒了杯茶,“这是宁国的茶叶,殿下尝尝。”
凤霄不能喝酒,平时喝的药又太苦,他除了吃点酸甜的果脯,也确实爱喝茶。
端起杯子嗅了嗅,凤霄轻笑道:“是好香。”
抿了一口,他放下杯子,眼神略带深意地看着宁绾心,“我还以为质子约我来这儿,是要还我一刀呢。”
宁绾心脸色微僵,“多亏了寿王殿下那一刀,我现在在王都的境况好了不少。我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凤霄笑而不语。
伙计很快上了菜,凤霄却一直没动筷子。
宁绾心这才想起来他吃不惯这儿的菜,抱歉道:“是我疏忽了,上次殿下说过,这儿的菜味道不好。”
凤霄看着面前的佳肴,露出苦笑,“其实不是味道不好,是我吃不出来。”
宁绾心微怔。
凤霄:“喝了十多年苦药,以前不懂,想用些味道重的吃食把药味压下去,时间长了,味觉就差了。”
宁绾心听他这么说,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殿下的病,很多年了吗?”
“嗯,小时候落过一次水,之后就总是生病。太医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也就这两年了。”
明明和他不同立场,可现在听他平静地说着自己的生死,宁绾心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柔嫔常说,医者济世为怀,所以以前有小宫女小太监生病了太医却不愿去看,她总是会帮忙。
如果柔嫔在,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可她不能出手,首先她没有把握,其次,宁承玺不会医术。
她不会武还可以说是失了内力,可会医术要怎么解释?
凤霄看她也跟着失落了,反倒是柔柔一笑,“质子放心,就算我死了,我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
“我不是那个意思。”宁绾心想解释,可嗫嚅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于是便两相沉默。
夜市开了。
凤霄一直在养病,寿王府因此很清静,他也鲜少会来这样喧闹的地方。
此刻听着楼下的喧闹,他走到窗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逐渐往上扬。
雁七看他这样,心头有些发酸,转身就往外走。
白清觉得奇怪,跟了上去,结果这一跟就跟到了屋顶,他到的时候,雁七坐在屋脊上,在抹眼睛。
宁帝子嗣不丰,只有宁承玺这一个嫡子,所以对他很是看重。白清作为宁承玺的侍卫,从小就接受各种训练,又苦又累,但他从来没有哭过。
因为哭解决不了问题。弱者才会流泪,有时间哭还不如花时间练习,只有拔尖才能留在宁承玺身边。只要留在宁承玺身边,以后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以为雁七跟他也是一样的,尽管凤霄活不长,更不可能做皇帝,但雁七功夫那么好,以后不管认谁做主子前途都不会差。
他从没想过,雁七会哭。
雁七大概是觉察到了什么,飞快地抹了两下眼睛,别过一张侧脸阴森森地看着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来笑你啊。”白清原地坐下,满脸的疑惑,还带着几分轻蔑,“一个大男人躲在这儿哭,你丢不丢人?”
雁七没搭他的腔。
雁七很少哭,他只是看着刚刚凤霄的样子,觉得心疼。
他和薛怀安一直在找那位传言中的神医,可找了那么久也没有一点线索,甚至不知道那位神医是否还在世。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凤霄也许就真的没救了。
他不想让凤霄死,他希望凤霄无病无灾地活着,不用像凤璟凤翎那样在朝堂上出风头,哪怕像凤峥那样每日只知玩乐也好,只要他可以好好活着,为了自己活着。
他突然道:“你最好护好你家主子。”
白清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一愣,“这还用你说?”
雁七想说要是这个假质子出了什么差错他就杀了白清,但这话在嘴里打了几个来回,到底也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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