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熠看到刘盈这副样子,才惊觉她身体不适,他忙抱起她,不停唤她。
“刘盈,刘盈!你醒醒!”
刘盈睁开一条缝隙,似是看到他,但很快又闭上眼。
姜熠观察刘盈,发现她并未昏厥,只是难受到无力睁眼。
可刘盈非但没将痛苦喊出,还紧咬着唇,强忍下痛苦,以致于嘴唇下沿有一丝血迹,应是嘴唇被她咬破。
姜熠想不通,她这样子肯定很久了,但为何不出声唤来哑奴,她们也好帮她寻来郎中。
姜熠欲要起身:“我去找大夫。”
刘盈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虚弱:“没用的……”
姜熠反握住她的手:“怎会没用?你到底怎么了?”
刘盈猛地一抽,再次蜷起身,姜熠也跟着心一紧,俯身察看她的情况。
刘盈又不说话了,一呼一吸放得极轻,似是很艰难,就如闷在棉花里,努力寻找罅隙里的空气,一不小心吸入棉丝,又会被呛到,只得一点一点来。
呼吸又是炙热的,鼻息喷在姜熠手上,如火烫般,瞧见她嘴唇颤栗,手脚亦如痉挛抽搐,知她疼得厉害。
他忙唤来人,去宫中寻杜太医,他知刘盈的意思,没多声张,只道是他近来事务繁多,头疼得厉害。
他唤来两个哑奴,欲要她们帮忙,可一时脑中混乱,不知该怎么帮刘盈减轻痛楚,只好罢了,命她们去备些冰水来,小心翼翼地给刘盈擦拭额头。
刘盈浑身发烫,额头尤甚,冰水擦过之后,缓和些许,她感到丝沁凉,下意识往姜熠怀中缩。
姜熠见状,心一横,端起冷水从头浇下,浑身皆被冰水浸湿,手脚冰凉。
一旁哑奴看到这一幕,吃惊地瞪大眼睛,嘴唇翕动,情急之下想劝说一两句,但却随即意识到自己并不会言语。
她们自小生病哑声,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所幸后来遇到姜熠,容她们在此,自此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见姜熠执意一盆盆冷水泼在身上,只为让刘盈靠近他时感受到那抹凉意,让她更好受些,她们劝不得,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一盆盆冷水端到他身前。
两人立在一旁,姜熠不许她们动刘盈,兀自抱着她,如获至宝般珍视,哑奴便祈祷,希冀刘盈赶快好起来。
刘盈并非忍着不叫出声,而是太过痛苦,以致每次举动都似一把刀搅在心口上,莫说喊叫,就连开口说句话都成了奢侈,一个不小心,那把刀就要长出刺,搅得心更疼。
连呼吸都是痛的,仿若吸入和呼出的不是气息,而是利刃,刀刃片片切割她的意识,意识变得脆弱又模糊。
恍惚中,她感觉自己的心肝肠胃都变作黄豆,被撒入石盘当中,正遭逢石磨碾磨。
姜熠看得心疼,搂着她不住咕哝:“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刘盈,你一定会好起来……”
也不知是在说给刘盈听,还是宽慰自己,此时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方才进门时说了不吉利的话。
说什么她一睡不醒,自己真是嘴贱,说她什么不好,非得这样说。
他闭着眼抱着她,感受独属于她的那份炙热,在心里频频祈祷,若世间真有神佛,希望祂庇佑刘盈。
若她今日能好起来,他定到佛前上柱高香。
杜太医来之前,刘盈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杜太医来之后,把脉瞧瞧,又摇摇头,掀掀眼皮,又摇摇头,看得姜熠心焦急躁。
姜熠忍不住问:“如何?她到底怎么了?”
杜太医看看姜熠,又瞧瞧刘盈,半晌答不出来话。
“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姜熠一声怒吼吓杜太医一跳。
往日也曾在宫中见过这位皇子,温和有礼的模样,他向来处变不惊,纵使遇到急事,也浅笑吟吟,哪知还是逃不过关心则乱,一到这时候,什么温和有礼,什么处变不惊,都荡然无存。
杜太医期期艾艾回道:“她,她这是中毒的迹象。”
“中毒?”姜熠一愣,很快想到几日前丢给刘盈的那瓶解药。
他不顾什么礼数,径直在刘盈身上摸索,不消片刻,便找出那个瓷瓶,打开倒出来一看,一粒未少。
杜太医犹自说着:“此毒颇为古怪,非寻常的毒,还望殿下息怒,恕老夫从未见过,实在治不了哇……”
姜熠找到解药,没工夫理会杜太医,将一把药丸尽数塞到刘盈嘴中。
“刘盈,乖,吃下去就好了,吃下就好了,你吃啊……”
刘盈咽不下去,药丸一粒粒从嘴边溢出。
姜熠忙唤:“拿水来!”
哑奴递来一杯茶,他仰头灌下,而后堵上刘盈的唇。
刘盈似有觉察,终于喉头滚动,将药丸咽下。
姜熠这才放开她,紧张地观察她的神情,却发现没有一丝好转。
慌乱中惊诧莫名,他皱紧眉头:“为何不管用?这明明是解药,为何她不见好?”
杜太医在旁劝解:“殿下,方才老夫给姑娘把脉,发觉她体内的毒很奇怪,似是活物,平日全无迹象,只待发作时遍布全身经脉,毒发后又不见致死,只是痛到不能忍,估摸着毒发不止一次,要几次过后才会致命。”
姜熠纳罕:“活物?毒怎会是活物?”
杜太医摇头:“这点老夫也不清楚,只是用行医多年来的经验判断出的,这次毒发虽来得凶猛,但不致死,或许等她挺过这关,再细问缘由也可。”
姜熠沉着脸:“太医可有法子能叫她减轻些痛楚?”
“这……”杜太医不用说完,只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姜熠便领会。
他道:“带杜太医下去吧,杜太医,今日之事……”
杜太医久在宫中斡旋,自是晓得权贵士族一些秘辛不足为外人道的道理,他拱手道:“殿下放心,臣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姜熠颔首,放心他离去。
他转回目光,在刘盈脸上流连,她羽睫濡湿,应是眼中挤出的泪珠所致。
她这副模样真真叫人心疼,姜熠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眸中尽是怜爱。
他将脸贴在她脸庞,感受她轻微的颤栗,若是可以,他倒是愿意同她一起承受。
“对不起,刘盈,是我对不起你……”他弄不懂刘盈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只当那是自己给她的那瓶。
前几日刘盈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起来:“刘盈不懂,只知殿下仍掌握我生死的解药。”
他当时气恼她的疏离,如今更多痛恨自己狠心。
怎能对她下此毒手,他痛悔,对她如此,还偏当作此事不重要,但求她能越过这事与他交心。
试问害一人至此,那人要有多善良宽仁,才会选择谅解。
他恨不得紧紧拥着刘盈,但又小心翼翼,不敢太用力,就像碰着一个泥娃娃一样,生怕一个不留神,因着自己的喜爱,伤她更重。
若是他能早些给她解药,也不至于害她如此。
“刘盈,今后你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一定答应你。”
突然,刘盈张口说了句什么。
姜熠一怔,忙凑近她嘴边:“你说什么?”
刘盈气息虚弱,又重复一遍,只说了两个字:“烟晶。”
“燕睛?”姜熠愣神,心道她怎会突然提起燕睛。
他豁然想通,燕睛近来常伴她身侧,许是生了些情谊,危难之际才会忆起她。
他轻声道:“莫急,我这就唤回燕睛。”
燕睛如今已经醒转,只是他这几日太忙,都还没来得及过问。
不知过了多久,燕睛还没来,刘盈终见转好,身上的滚烫逐渐退下,嘴唇的黑紫也渐渐消散,唇色回转,但仍有些苍白。
她不再打颤,眼皮也能不时抬起一下,张开口再说话便是要水喝。
姜熠忙扶着她饮下一口清水,又给她擦擦额上的虚汗。
刘盈喝过水后,微微勾起唇角朝姜熠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她道:“我好多了,多谢殿下。”
姜熠一愣,随即脸有些发烫,原来她虽看似昏迷,但对一切都有知有觉,知道这其间,他都做了些什么。
“殿下的恩情,刘盈无以为报,他日,待身子好些,再好好答谢。”
姜熠垂下眼睑,凝望她,声音又轻又温和:“我不需要你答谢,只消你能好,便够了。”
刘盈笑容一滞,眼神有些发愣。
过了会儿,她才又笑道:“谢谢你,姜熠。”
不知不觉,外头旭日东升,业已熬过一夜。
刘盈往窗外瞧去,眉眼被洒进来的阳光晕染,显得温良柔和。
姜熠本来也望向东升的灿阳,只是转头瞥一眼她,便被她深深吸引,再也移不开目光。
刘盈道:“今晨的太阳真真好看。”
“你也是。”姜熠无意中接话,发觉刘盈看过来,期期艾艾,“我,我是说,其实,你也很好看,不止今晨。”
刘盈眉眼低垂,他以为她又觉得自己在调戏她,便想解释。
谁料刘盈抬眸,眸光熠熠,笑容甜美无暇:“你也是,今晨尤是。”
刹那间,姜熠仿若被阳光裹挟,坠入一片暖洋洋的光海中,徜徉其中,无法自拔。
他还捏着刘盈白皙的手指,指尖摩挲,暖意更盛。
忽而外头有人喊道:“殿下,燕睛回来领命。”
刘盈散了眸中的缱绻,转眼瞧去,隔着一扇门,但她仍能觉察到燕睛不善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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