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说完，不顾两人反应，转身离开了。
莉莲娜看了眼盖伊，对上他面对王后时勉强温和的表情，她张嘴想说什么，又讪讪收回视线，跟上了母亲。
一路上，遇到的侍卫女佣全都诧异地看着她，莉莲娜抿唇，强压住慌张乱跳的心，抬眼扫过那一行人，他们立马收回视线，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她虽然穿着骑行装，但端庄的气质也始终优于常人，这是刻在公主骨子里的东西，即使她老逃课，品行方面也不如别的公主们高尚，但她始终是公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城堡，去到二楼的房间。
女仆们早已准备好婚纱和梳妆用品守在里面。
王后抬手挥了挥，把人都赶了下去，随后转身让莉莲娜坐到梳妆镜前。
莉莲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略显凌乱的金发搭在肩膀上，反而衬得人更有生命力，只是脸颊血色少了许多，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被母亲吓的。
母亲站在身后，从一众梳妆用品中找到一把金粉色的梳子，抬起一缕莉莲娜的头发，低垂着眉眼温柔梳着。
她的眼睛也是翠绿色，和莉莲娜很像。
“莉娜，你知不知道，献祭龙妻意味着什么？”
莉莲娜有些诧异，她双手交叠，皱着眉毛，一些话语在嘴里打转，最后也没说出口，但显然，母亲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王后的声音温柔，像儿时给她讲睡前故事般，缓缓道来：“千百年前，一位勇者来到了这片大陆，与盘踞在这的残暴骨龙大战，最后定下了原初契约，要求骨龙世世代代保护这个地方。”
一缕头发梳顺，她细长的手指又分出一缕，轻柔地解开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后来，骨龙违背了契约，伤害了山下居民，国王便聚集大量巫师，牺牲无数战士，才打败骨龙，重新制定了契约，让骨龙从此以后只剩下雄性，无法繁衍后代，但可以献祭血脉纯粹的王室女孩，去获得一枚雄性龙蛋，不过代价是，要守护这片大陆两百年。”
“以前也有像你一样逃避祭祀的公主，最后王国险些覆灭，如今巫师稀少，战士怠惰，我们如何能与骨龙对抗？莉莲娜，你是王室乃至整片大陆的希望，不要再任性了。”
她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莉莲娜无端生起一股怒气，她忍不住回头看着母亲：“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吗？我死了，即使这个世界安稳又有什么用——”
“莉莲娜！”
她的话被打断，看着霎时间被气得脸颊发红的母亲，莉莲娜抿住嘴，一言不发。
“你啊，哪有点公主的样子，自小被我们惯坏了！”
莉莲娜盯着镜子，看见母亲放下梳子，手撑在椅背上，隔着镜子与她对视。
她还有一半头发是凌乱的，窗外照进的日光被两朵云遮挡住，光线暗了一些，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直到“啪嗒”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落泪了。
“哎，”母亲轻叹口气，语气温柔下来，“五年时间，莉莲娜，如果这五年之内，你能得到骨龙索拉纳斯的爱，这份爱就能代替你参与祭祀。”
像是听见什么荒谬的东西，莉莲娜慢慢抬起头来，泪水顺势从眼角滑到下巴。
“什么？”
这种俗套的故事，好像只有在她满柜子的故事书中才有。
爱？
让龙爱上自己，就能幸免于难吗？
“古籍上记载的，祭坛的原理是吸收与龙相关的极强大力量，进而凝结出龙蛋，王室公主与龙相处五年后沾染上龙的气息，同时拥有极强大的王室血脉，符合两个条件，自然放血便能完成祭祀。”
她停顿了一下，伸出手，用不知道何时掏出的白色手帕，擦掉了莉莲娜脸上的泪水。
“还有一种办法，得到龙真挚的爱，可以凝结出龙心石，力量更强更纯粹，也可利用这种石头召唤出龙蛋，同时，公主可以获得龙一半的生命及力量，不用牺牲生命。”
“但这都只是传说。”
莉莲娜翠绿色的眼眸闪烁着，一束名为“希望”的花朵悄悄盛开在她心里。
既然是必经之路，那么，试一试又何妨。
王后看她情绪稳定下来，便没再说什么，推开门，将女仆们放了进来，同时转身离开了。
女仆们都是年轻少女，和莉莲娜年龄相差无几，她们面上大多带着向往和好奇，细致地把洁白的婚纱一层一层地套在莉莲娜身上。
她长长的金发搭在腰间百合花形状的装饰上，随着动作晃荡着，像是花心处落下的俏皮蜜蜂。
她站在长长的落地镜前，转了两圈。
一层一层的白纱飞起，形状像极了百合花。
就连特制的香水也是百合花那股浓烈的香味。
她抬手摸了下脑袋上漂亮的公主皇冠，头纱被皇冠压着，服帖地落在编发上。
“好美啊——”一位女仆不自觉出声，随后又快速捂住嘴，莉莲娜并没回头看她，只是隔着镜子浅笑了一下，身后的几位女仆便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公主殿下，您简直就是百合花花神！多么圣洁！”
“这套婚纱工艺太优秀了！与您是天作之合！”
……
她没发表意见，她讨厌百合花。
莉莲娜抚摸上腰间的那朵百合花，思绪飘远，又想起镇上的面包店，那里只会有可爱的雏菊，鲜艳，明媚的雏菊。
“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女仆们止住声音，靠门的两位拉开一个缝，看清外面那人身影后，连忙拉开大门。
“王子殿下。”
“嗯，我来看看莉娜。”
“哥哥。”
莉莲娜提着裙摆走出包围圈，她很少参加宴会，提裙摆的动作有些生疏，但还算端庄。
盖伊已经换上了礼服，同样正式，衣服上有少量蓝宝石点缀，和自己身上的白色宝石一样，这是他们的代表物。
“莉娜，准备得怎么样了？哥哥带你去前厅好不好？”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刚才逃跑的事，盖伊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像以前每一次两人去上课那样，他伸出手，无数次询问莉莲娜：“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哪怕她从没拒绝过。
这次也不会拒绝。
她低头看着那只被磨得有些粗糙的手，心中微微叹息，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被哥哥带着去面对不想面对的事情了。
宴会厅已经站满了王公贵族，难得的清晨宴会，但大家面上都没有疲色，目光炯炯地看着二楼楼梯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莉莲娜探头扫了一眼，随后起身看着盖伊，面上写满了拒绝。
“笨蛋，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呢，至少得等那条龙来了再说。并且，你也不用去大厅。”盖伊语气带笑，莉莲娜却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不悦，但她已无心去分析。
“为什么？”
“又没看婚礼流程？一会你只需要站在阳台上等骨龙来接就行了。”
“嗯。”她低沉地应了一声，脑海里慢慢显现出骨龙的样子。
史书上有配图，但也只是用白色颜料随便勾了一下，目前还在活着的王室成员没人见过真的骨龙。
究竟是“白骨”的“骨”，还是……她也想不出来还能是那个“骨”了，但一定长得很恐怖吧。
莉莲娜又叹了口气，未来似乎越来越黑暗了，“得到他的爱”作为一瞬间的光点燃了她，又迅速消散下去，性命和虚无缥缈的爱挂钩，饶是她，也一时半会提不起精神。
她愣神的时候，盖伊忽然捏紧了她的手，莉莲娜诧异抬头，对上盖伊如湖水流动般的翠绿眼睛，瞬间安心了不少。
“别怕，五年后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哥哥向你保证。”
他目光坚定，如同蛊人的妖精。
莉莲娜短暂失神，又迅速点点头。
“没事的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活着回来的。”
她迅速调整好心情，像每一次面对不喜欢的事情那样。
不就是让一条龙爱上自己吗？五年时间，再无情的人都会动容的！
更何况，她是泰勒王国唯一一位美貌勇敢善良智慧温柔活泼可爱……的公主，她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教堂钟声敲响，莉莲娜松开盖伊的手，坚定了脚步，朝着更高一层楼的阳台走去。
脚底下是细细的高跟鞋，她走不快，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作为公主的使命。
阳台上国王和王后坐在王位上，莉莲娜走到两个侍卫包围着的地方，正前方就是大理石栏杆，盖伊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抚着侧腰的剑柄，面色比莉莲娜还要紧张。
楼下是仰望的贵族，他们围在一起，发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像夏天窗外恼人的鸟雀。
猎猎风起，莉莲娜的头发夹着头纱随风摆动，她眺望着远方，这里视野比早晨她翻墙的时候要低一点，只得见泰勒王国的土地。
炊烟袅袅，繁荣昌盛，自她记事以来便一直是和平富饶的，即使有自然灾害，各处建筑也很快能得到修复，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保护着这个地方。
风里忽然传来了振翅声，却比鸟儿的有力得多，似乎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朝这边来了。
莉莲娜远远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随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所谓的骨龙长什么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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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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