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查德的帮助下,沈英英来到了关押哥哥的地牢。
对于那日她的疑虑很多,小公主说去找沈英英的路上遇见了里查德哥哥身边的乌鸦,而那只乌鸦有当时女巫的气息。
地牢里暗无天日,散发着淡淡潮腐气息,但由于位处童话世界,还算宽敞舒适。
最深处关押的便是里查德的哥哥,他靠在墙角,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瞧见沈英英来了,扯出难看的笑:“沈小姐。”
“嗯。”沈英英轻轻应下,“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连笑都没气力了,冷冷道:“从里查德出生起,我就没有名字了。”
沈英英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像小公主、大娘、大叔以及她的同事们都没有名字,没有故事的人不配有名字,即使有了故事背景板也只能活在身份之中而不是姓名。
就像她的那些同事,分别是搬运工 ABC以此类推,有时候真的很出戏又很无奈,沈英英只能在规定范围内给叫他们小A之类的绰号。
而作为王室,最少做背景板也该有大王子之类的称呼,可面前的人却离奇地丧失了姓名。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是人,而是死去了。一个已死的背景板在童话之中是连身份都不配拥有的。
“看样子,你知道了?”他自嘲一笑,张着干涸的嘴,缓缓道,“我讨厌里查德,这不是剧情控制的,是从他出生那刻起,我便想掐死他。”
“我比里查德大了十一岁,十一岁那年父王母后生下了他,在他的生日那天,我遗忘了自己的姓名,我尝试了无数种方式都想不起来,也是在他诞生后我的身体急转直下。”
“当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才知道做一个正常人多么难能可贵,可在他出生之前我也是正常人啊,我最开始只是因为忘了姓名怀疑他,憎恨他,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早该死在他的诞生日。”
“是父亲母亲请了一位女巫施下巫咒才苟延残喘,代价是他们的寿命与高昂的费用。可我宁愿他们不要这么做,那不是女巫,而是魔鬼,他们是在和撒旦做交易。”
“从那天起,我成了一个没有姓名没有身份的人,随着里查德长大,我从前的朋友成了他的朋友,我从前的老师成了他的老师,我曾拥有的一切,如今都是他的,没有人记得我,除了父王母后和……他。”
“我只能在他们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明明他诞生前,一切那么美好,可故事的主角降临我便是母亲设定里那可怜的、早逝的孩子,是里查德温暖有着丧子之痛母亲的工具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
“而里查德他呢,毫无察觉,故事的主角还试图感化我,他自以为是的善良,不过是无知的恶毒……呵,我才不要他的怜悯,这一切的苦难都是因他而起,他有什么资格怜悯我。”
“我恨他,凭什么他那么肆意妄为、那么不求上进,所有人还在歌颂着他,一个十一岁纵马玩乐的王子,对国事不闻不问,只知贪图享乐,好可笑啊,凭什么这种人他会是主角!”
他的眼中尽显痴狂,是浓烈到难以掩盖的恨意:“只有他死了,一切才会回到正轨。”
看着几近癫狂的男人,沈英英没有嫌恶,倒有几分心酸与理解,同作为故事里的工具人,自然是明白无法扭转既定命运的苦痛。
这几分怜悯是有但是不多,毕竟身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你知道了什么,为什么告诉我这一切。”沈英英警惕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自己并未说什么,可他却把一切都说出来了,面对这位前段时间还兵戎相见的对手,沈英英还是存了猜忌。
“沈小姐,你不是这里的人吧。”似乎不提及里查德,他的眼底的癫狂散尽,只留下清明。
沈英英心头一震,却不敢贸然回答。
男人也不顾沈英英的回复,只道:“你很自由,至少是相对自由。”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超越设定,一般的工具人,即使在不重要的支线剧情之中一言一行也不受控制,可你的言行很奇怪。”男人带着探究的目光。
“照这么说,那里查德呢?他的言行不奇怪吗?”沈英英反问。
“这一切本该是一段小插曲,他作为主角自然是不受影响……”男人盯着沈英英,“可你只是一个配角。”
捉摸不透的目光令沈英英略感不适。
“那这跟你说的一切有什么关系?”沈英英回瞪回去。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如何解脱,这么多年只有一条办法——杀死里查德。”男人脸上透出诡异的笑容。
“杀死主角?不可能的。”沈英英回忆起经受警告折磨的时刻,那种深扎于灵魂的痛苦,是这个世界对于他们这些异端的排斥,人一分一秒都忍耐不住这种痛苦。
“当然我失败了。”男人嘴上喊着败犬,可透着胜券在握的自信,“可当我看见你,我发现了另一条路。”
他长松口气。
“杀死我吧,沈小姐。”
沈英英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太确信自己是否身处童话世界,她甚至想喊出系统问问她是不是手滑走错了,面前这个要自己杀死他的疯子,放哪都骇人。
“杀死我吧。”他再道,语气甚至带上祈求。
沈英英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愿赌服输,我输了,自然该认命。”他道。
认那本就该死的命格吗?
“那你父母付出的代价呢?”
“沈小姐很善良呢,既然如此也能想到,我的父王之所以缠绵病榻的缘故吧,因为我,如果杀了我能救一人,为什么不呢?”
“……”
沈英英沉默许久,缓缓开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杀了你。”
男人飞快拿起藏在草垛的匕首,猛地扎向心头,沈英英飞扑上前却仍晚一步,那匕首已深深插入,可转瞬间又安然无恙,一切恍若原样。
“这个交易很黑,但至少他们没有骗人。”男人把玩着手中匕首,“我不会轻易地死去,甚至没法伤害我。”
“但沈英英你能。”
沈英英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心求死。
“我找你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情,不想杀人。”沈英英沉声道。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能答应我吗?”
“我杀了你,你的父母怎么办,里查德怎么办?”
“等我死了,交易中断,没有人会记得的,包括……父王母后,关于我的记忆只留在里查德出生前,这是命,你只是把一切扭向正轨。”
扭向正轨吗?还是已经放弃垂死挣扎呢……
沈英英点头了:“那群乌鸦怎么回事?”
“和女巫交易到的。”他答话。
“你们怎么联络上的。”
“一直是她主动找到我们的,人心有不甘、怨愤时,能给她足够多利益时,她便出现。”
“你记得她的模样吗?”
男人摇头:“每次都是乌鸦带话,关于剧情、设定这些事情也是小时候她让乌鸦告诉我的。”
沈英英心生烦躁,这个可以和设定抗衡的女巫,根本毫无线索。
这时男人往沈英英手心塞了什么,他道:“这是那只乌鸦原身的羽毛,我没什么能告诉你了,只有这个了。”
那根乌亮的鸦羽在沈英英手中,隐隐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引力。是那天遇到的乌鸦,只是这根羽毛的魔力更深厚。
沈英英没见过把小公主关起来的女巫,或许把这根羽毛给她看,能有答案。
“沈小姐,可以帮我带个东西吗?”男人突然发问。
“嗯?”沈英英不解。
男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即使我死了,父亲也活不了多久,里查德这个蠢货估计一时半会也学不会怎么治理这个国家,花园池子往西走十一步的石砖下埋着我写的笔记,里面交代了一切,他应该不至于蠢到饭喂到嘴边都不知道吃吧。”
话毕,趁着沈英英没注意,握着她的手,接着她的手将匕首狠狠插入心中。沈英英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匕首随着他的心脏跳动着,那一刻她的脉搏与心脏同频。
温热的血顺着匕首流向沈英英的手,她明明轻而易举便可以挣脱开弱不禁风的男人,可此刻她不敢乱动。
“沈小姐,你不是我们世界的人吧……那人下一辈子会不会去向不同的世界,我不要再呆在这了……”
他缓缓阖眼,嘴角的血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声音。
“如果有下辈子,我要一个普通的家,父母也在,和……”
“里查德要来也没办法……其实他刚出生的时候也没那么讨厌,抱起来好小啊,废话也没现在多……”
他的声音渐弱,直到完全听不见,也是那一刻,这个人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甚至连沈英英手中的匕首、血渍也消散无踪。
好像他从来都没来过,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
沈英英怅然地看着空荡荡的监牢,连余温都不曾留下,除了她没有人会记得有这个人来过这世间。
她也不知道他的姓名。
……
花园内,沈英英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册笔记本,有些年头了,书页泛黄,却能看出原主人的爱惜。
而在封皮右下角端方的小字写着。
[亚设]
又被重重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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