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又上套了!
后院,厨房。
卫九思左脚刚跨过门槛,嗅到熟悉的油烟,飘飘然地脑子瞬间清晰。
“啪——”
大腿一拍,脚步一顿,他怒而扭过头去,欲骂谢鸿深卑鄙无耻,心机深沉。
然,山风微凉,晚霞映苍穹,虽不知具体什么时辰,但若是继续挣扎下去,最后饿的还是他自个的肚子。
这般一想,卫九思当即“哼”一声,扭回了脑袋,继续默然抬脚跨门槛。
——罢了罢了,这来都来了,那就“高抬贵手”,再多做一回晚餐呗。
反正,今日的早、中都做了,也不差这一顿,就是——“唉,希望明天能找到厨子,让我继续做废宅吧。”
卫九思认命地跨入厨房,心中却还是忍不住腹诽:这什么鬼穿越,没有手机电脑互联网,没有外卖快递鲜必达,生活条件直线下跌不说,连这食物都贫瘠到令人发指。
这名为晋国的“架空朝代”,做菜只有蒸、煮、烤——“炒”是没有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世界,这时代,农业科技皆落后,佐料匮乏且昂贵。
十三香,烧烤酱,美味鲜什么的就先不说了,就是那最最基础的糖和盐都做不到高提纯,少杂质。
至于香料,据说贵比黄金,甚至比黄金还昂贵。
所以,说来说去,好像也不能怪谢鸿深找不到好的厨子。
“啧啧啧,所以说啊,你们这世界的人啊,怎么就不能好好地琢磨琢磨吃食呢?老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
卫九思走到洗手的脸盆架子前,卷着衣袖,胡乱瞎扯:“食之道,民生之道也,这没有美食滋养的广大人民啊,想来也活得不咋滴吧?毕竟,由微知著,以小见大嘛。”
民以食为天?
由微知著,以小见大?
——这位“卫兄”当真妙人。
一边总说自己是“区区华夏寻常一废材”,还什么“不学无术”“家国之耻”“草包学渣”云云,可若是这“寻常废材”都如他这般,诗词歌赋皆能说,随意出口便是“民生之道”,那这“华夏”……
当真恐怖如斯。
谢鸿深眸光一闪,眼角微眯,一瞬一瞥,未露半点痕迹,只跨步向前,很是自然地挽起锦袍长袖,学着卫九思净手抹香皂。
抹茶色的香皂置于掌心稍一搓揉,纯白的泡沫溢出,逐渐覆满手心手背,空气里弥漫起薄荷特有的香气,清浅微凉,沁人心脾。
谢鸿深再次感叹:卫兄此人当真宝藏也。
可惜,这人啊,看似大大咧咧,毫无谋算,可仔细相处下来,方知他——玩笑里掺着真,真话里掺着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间又透着极度的坦诚。
就像对方刚刚说的那一句“不承想,你我之间竟是半点儿信任都未曾有过。”——这话,是玩笑、是调侃,却也是最真、最坦诚的真话。
他与他,他与他,虽互有恩情,亦有感念,但恩情感念之下亦少不了戒备试探,利益谋算。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此刻他掌心的泡沫,看似越来越多,越来越满,可一勺清水冲下——水过无痕,掌心白净已无垢。
谢鸿深含笑,再次赞叹:“卫兄这薄荷香皂当真好用。”
卫九思拿着帕子擦着手,本不欲理他,但一听这熟悉的“夸夸牌**汤”,不禁又念起这人对自己“捧杀”——啧,实在太可恶了,竟然用话术引他“自愿”下厨。
这厨不是不能下,但这场子必须找回来。
卫九思两眼一眯,计上心头。
“哟,谢兄谬赞。区区香皂罢了,我也就能做这等日常消遣的小玩意儿,哪里比得上卫兄您呀,一看便知是家世显赫,文韬武略的人物。像您这般金尊玉贵的人,怎好同我一道进厨房、做粗活呢?”
又叹:“唉,谢兄不似我,流民一般,还是横跨两个世界的流民黑户,无论过去如何,如今也只能满手油烟,满身尘土,任劳任怨,任由老茧爬满掌心。”
他煞有其事地摊开双手,展示手上“即将爬满的老茧”。
谢鸿深看去,第一眼却是:少年束发低垂,乖巧柔顺,只几缕不服管教的发丝自发带处挣脱,任由清风撩拨,无拘随性。
视线略下:长袍松垮,衣领微斜,半截锁骨若隐若现,更衬得青衫风流,锦袍恣意,端是一副娇俏公子的不羁模样。
再看那“爬满老茧”的双手,当真:白璧无瑕,似若无骨。
谢鸿深心想:这“金尊玉贵”形容的莫不是他自个。
只是——
看着这双好似轻轻一折便能粉碎的手,谢鸿深右手拇指下意识地摩挲过食指、中指指腹那早已硬化的表皮,心中不觉感慨:美则美矣,却是过于柔弱了些。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谢鸿深执锦帕擦拭掌心水渍,笑问:“不知卫兄晚膳打算做何佳肴,亦需我做何准备?”
卫九思沉浸在自己的“阴阳”大道中,开口便是一股子清新脱俗的绿茶味。
他道:“呦,瞧您这话说的,您可是我的金主、金大腿,我这……怎好意思叫您干那等粗活呢?”
他说着不好意思,但下一瞬——
“不过,谢兄竟这般诚心诚意想要做事,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让你——生生火,切切菜,杀杀鱼,打打下手什么的,干点小事儿啦”说着,还不忘眨眨眼,茶味十足地落下一句:“呀,谢兄啊,我是不是太为难你了,明明你可以使唤你家书童的。”
阴影处,背靠墙面,颔首垂眸做背景的书童——墨砚:“……”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他家郎君的一日三忽悠,卫公子的下厨必阴阳。
这一天一天,一个个的,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好好过日子呢?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作为“池鱼”,他真的——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谢鸿深却是半点不受“阴阳”大道的影响,只一脸真诚看着卫九思,“卫兄能屈尊下厨做羹汤,我亦能生火切菜打下手。你我并无不同,且卫兄如我手足尔,故——无论何事、何苦,吾愿以身代劳,只为君乐。”
四目相对,“真诚”必杀。
卫九思败下阵来,默然挪开视线,深刻反省:我怎么能对这么“真诚”的人说这么阴阳怪气的茶言茶语呢?
过分,实在太过分了!
卫九思一摆手,“啊呀,都是玩笑嘛,搞这么正经做啥子咯。”这下怨念是半点不剩,只余他一脸尬笑。
好在,他演技虽差,但脸皮颇厚。
这不,尬了那么一小会儿他便嬉笑着,踮起脚尖,揽过谢鸿深的肩膀,道一句“好哥们,一起做饭一起吃嘛”却不想,一个“好”字刚出口——
“砰”一声巨响,“妖孽,敢勾引我大哥,且吃我老六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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