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无知,还望卫兄嘴上留情。”
热铁锅的小灶前,谢鸿深托着盘子,递上牛肉,到底不忍看自家弟弟妹妹再受“摧残”。
两个月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不能让他完全了解卫九思此人,但在口舌上,那气死人不偿命的阴阳怪气,他倒是深有领教。
这不——
“啊,什么留情?留啥子情?”
“刺啦”一声,牛肉滑入锅中,热油“噼里啪啦”迸发出浓郁的肉香。
鲜红的肉质在高温下迅速由红转褐,油脂渗出,油香混着葱香,与肉香交织,弥漫整个厨房。
墨砚处理完山中防护之事,一只脚刚跨进厨房,扑面而来的食香便引得他口中生津,下意识地唤出一声:“好香啊!”
谢鸿澋和谢洛溪咽着口水,强忍着不让自己失了仪态,说出夸赞的言辞,然——
烈火烹油,翻锅热炒的那一刹那,熊熊烈火轰然而起,浓郁的香味骤然炸裂,横冲入鼻腔,勾得二人闭目暗赞,连吞口津。
卫九思毫无所觉,依旧翻着锅铲,语气无辜地说着:“瞧,这肉本就是要热油快炒才好吃的嘛,若是留了情,慢了速度,这鲜嫩的肉啊,定是要变老变硬的,那就不好吃了。”
——是不好吃,还是不好玩呢?
谢鸿深眉梢一挑,刚要张嘴说话,不想——
“呀,谢兄,豆芽,快下豆芽。”
“呵,你呀——”谢鸿深无奈一笑,只得应着他的心意将豆芽倒进锅中,专心陪他做菜。
豆芽入锅,与牛肉均匀混合后,依次放入盐、虾粉、海带粉、水淀粉少许调味,最后快速翻炒即可——“起锅咯~”
卫九思端锅起勺,谢鸿深递盘接菜,二人默契配合,动作熟练。
——毕竟是磨合了将近两个月的饭搭子。
要说进厨房做饭这事儿,谢鸿深从前是极其排斥的,可耐不住卫九思的厨艺实在太好,他吃过一回便再难吃下旁人做的。
然,卫九思这人啊,日常便是“这也不想做,那也不想动”“这事儿太累,那事儿太麻烦”“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当真是既懒又娇,还特别挑剔。
当然,挑剔也算是件好事——若非他挑剔,而这世间又实在寻不到能让他满意的厨子,他又如何能一再下厨,亲自动手做佳肴呢?
不过这人呢,又十分有趣,自己动了就见不得别人清闲。
你说他心眼小,爱耍小性子吧,可他就是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对啊,我就这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凭什么我在厨房忙上忙下,你就能啥事儿不干,坐等美食?”
“啊,对了,别想让你家仆人什么的代替你干活,我这人就特别小心眼,反正你要吃,你就得自个干……”
于是,在“要么大家一起下厨干活,要么大家一起饿死”的威胁下,他终是成了卫九思最得力的“下厨搭子”。
所谓下厨搭子,卫九思的解释是:想要吃饭,就必须一起下厨干活,就算没活可干,他都必须没事找事干的搭子。
听听,多么无理取闹,又如此理直气壮。
想他堂堂谢氏大郎君,当世文坛第一个公子,又怎会……
“下一道菜,我们做什么?”
“嗯,香橼干煎□□,先把鸡煎了,回头再拌个春笋豆芽也就差不多可以吃了。不过,咱们就这一个铁锅……”卫九思嫌弃地瘪嘴轻叹:“哎,真麻烦——那就只能先拌凉菜,再煎鸡了。”
谢鸿深歉意道:“是我的不是。待过些日子,我定让人再锻几口新锅。”无须吩咐,他便自觉地将铁锅从灶上拿了下来,原是想自己动手刷锅做清洁,然余光一扫,想起今日这厨房除了他,还有其他“吃干饭的闲人”。
看着他们一脸不情不愿,却只能咬牙干活的嫌恶表情,有那么一瞬,谢鸿深理解了卫九思当日死活拉他下厨的恶趣味。
于是乎,本着对自家弟弟妹妹的深切关爱——“老六,你这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吧。”
谢鸿澋下意识地抹嘴,点头:“大哥有何吩咐?”
虽然灰头土脸,还差点流口水,但那一双眼眸在看向谢鸿深的时候永远明亮璀璨,充满信任和崇拜。
谢鸿深看着他,嘴角微扬,“那正好,把这锅拿去洗刷干净了。”
“好……啊?”
谢鸿澋本能地应了声,然话一出口方才反应过来:什么,我哥让我干啥来着?
洗、洗锅?
这锅不是不能洗,毕竟他火都烧了,鱼也杀了,鸡也拔了毛去了内脏……但这些都是“邪恶的狐狸精”——卫九思狐假虎威,胁迫于他的。
他大哥只是被狐狸精“暂时”迷了心窍,一时没顾上他罢了。
他大哥要操心的事儿太多,偶尔顾不上他也是很正常的嘛。
他大哥虽然下了厨房,做了狐狸精的帮厨,还同那姓卫的狐狸精配合默契,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但是——
他大哥一定是有苦衷的;他大哥一定是迫于无奈;他大哥肯定不是自愿的,他大哥……
竟然让他去洗锅?
给卫九思洗锅?
还是亲自对他下的指令!
谢鸿澋浑浑噩噩地接过铁锅,随带一把铁勺,眼中茫然,不愿接受现实。
然,下一刻,更深的打击迎面袭来,只听谢鸿深催促道:“赶紧洗完,莫要耽误卫兄做菜。”
莫要耽误卫兄做菜。
莫要耽误卫兄?
卫兄?
卫兄!
卫兄……
眼中的光华瞬间暗淡,谢鸿澋痛心疾首,但还是听话地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快速洗完,从而获得了来自他大哥的:“嗯,洗得不错,继续烧火吧。”
选择性耳聋的谢鸿澋眼眸“哗”的一下,又亮了——
哇,大哥夸我了耶,大哥竟然夸我了耶~
我就知道在大哥的心里,我才是他最重要的好兄弟,好哥们!
这一刻,他又圆满了。
至于什么卫兄不卫兄的,“哼,狐狸精的妖术罢了,待来日,我定要除了这该死的妖孽……”
谢鸿澋坐着小板凳,折着枯木枝,烧着灶火,一边崇拜谢鸿深,一边暗骂卫九思,一会儿呵呵傻乐,一会儿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瞧着表情那叫一个丰富。
谢洛溪冷眼旁观,深感绝望:从前光知道她六哥傻,却不知她六哥不仅傻,还是个耳聋眼瞎的蠢货。
“唉——”
傻六哥呀,求你睁开眼看看,咱大哥那帮厨工作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和那卫公子的配合那叫一个亲密默契,还有那和煦温柔的态度,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既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雪胎梅骨谢鸿深——雪是冷的,梅是寒的,咱们那又冷又寒的大哥啊,啥时候有过这般温柔体贴的姿态?这般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唉——”六哥啊,六哥,这要不是做局,咱俩都得完;这要是个局,那……咱俩更得完。
“唉——”六哥啊,六哥,求你睁开眼,用用脑,别在那儿傻笑了——呜呜呜,你再傻下去,咱俩都得折在这山上啊!
谢鸿澋:“嘻嘻,我大哥夸我了,我大哥夸我了耶~”
谢洛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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