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云终于将那被尘封的旧事全都记起来了。
他依着记忆中的位置，动身去了曾经的故居。
在路过集市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从故居离开的玄苍君。
但可惜，江陌云并没有认出面前之人是谁。
在玄苍君身死之时，他才不到六岁。
这么多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亲人的模样，已变得模糊。
明明亲人就在眼前，江陌云却不认得。
而他也从未想过，他的爹亲会还活着。
他依旧低着头，神情低落，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两人错身，玄苍君忍不住回头。
这个人，似乎是很熟悉。
玄苍君心中莫名滋味，但还不待他去深究，就听见了身后林知敬叫他的声音。
玄苍君回过身，等他再回头去看，方才的人已消失在人群中。
林知敬赶到玄苍君面前，问道：“大哥在看什么？”
玄苍君一时有些恍惚，不由怀疑方才是他思念太深而产生的幻觉。
玄苍君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
江陌云找到了曾经的故居。
这里变了很多，很难再看出曾经的模样。
这曾是他的家……
他的大爹被埋葬在这里，他的小爹也是死在这里。
他的小爹当初死在他面前，粉身碎骨，早已消散在这世间。
而他的大爹，则是葬在这里，葬在那棵大树之下。
只是如今，那棵大树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大爹的尸身。
这些年，这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江陌云寻找记忆里的位置，为双亲立了碑。
等到了要刻字的时候，他却有些迟疑了。
但很快他便又笑了，默叹一声，继续将双亲的姓名刻在了石碑之上。
大爹名为际君，小爹名为萧远。
对于这个名字，江陌云并不确定，但在他印象中，爹亲们就是这个名字。
待将一切做完之后，江陌云倚在了墓碑上，就像当初小爹最喜欢的那样。
当初在大爹身死之后，小爹整个人便都消沉了，每日就是在树下守着大爹，每日的借酒浇愁。
后来，在他快八岁的那年，发生了那场变故……
他小爹也死了，而他则是忘了一切。
从那之后，他便开始了四处漂泊的生活。
幸好遇到了他的君，我没有他的君，他活不过那个冬天。
想到他的君，江陌云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他想，他真的该放手了。
从一开始他便错了，他不该强求，更不该阻拦他的君和别人在一起。
在从故居离开后，江陌云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一趟九道楼。
当年的事，他总要讨一个说法。
而想要找到当日行凶之人，最直接的办法，还是得由九道楼出马。
毕竟，找人寻消息这种事，正是九道楼所擅长的。
九道楼如今的管事白三衣，江陌云还有些交情，倒也不算什么生疏之人。
在听了江陌云所说的消息后，白三衣便开始行动了，但他查遍所有消息，却是毫无所获。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少见。
毕竟，九道楼出马，少有一无所获的时候。
但如今这样，无可奈何，江陌云也只能是拜托白三衣继续为他寻找了。
——
在江陌云回到十绝山庄之后，就撞见了顾长明。
顾长明将他拦了下来，厉声呵斥道：“你去干什么了！”
“出去了一趟。”江陌云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下，并没有告诉顾长明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也没告诉顾长明自己已忆起了往事。
看着江陌云这般，顾长明不由凝眉。
上次那般，他的陌云一定受伤了。
明明都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就不该再出去！
顾长明冷声说道：“你不该再乱跑，也不该再添麻烦！”
江陌云轻轻点了点头，“嗯。”
顾长明又提醒道：“别再想着去找季文泽，今后也不许再提他，也不用再想他！”
“嗯。”
江陌云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言，一切都极为顺从，再没有了先前的放肆胡闹。
江陌云越过顾长明，便向着追云阁的方向走去。
顾长明想伸手将人拉住，但微微伸出的手终究还是又落了下来。
他不想与江陌云之间这样。
他觉得他做的有些过分了。
可他又是真的生气，江陌云怎么能对别人好，怎么能和别人亲近……
江陌云的所为，自己又怎能不生气。
可江陌云还在护着季文泽，更没有低头。
他要的，是江陌云好好与他认个错，只要江陌云保证之后不会再与季文泽有任何牵连，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可江陌云什么都没做，甚至还不声不响的跑了出去。
自从发现江陌云不在后，他便一直在担心，现在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是对他这样冷漠。
一股无名火莫名在心中滋生。
最后，顾长明没有将人留下，也没有追过去，而是赌气般的，直接拂袖离开了。
对于脸上的伤，顾长明其实并不在意，但想到江陌云那么在意皮相，为了不被嫌弃，他还是特意去向沈怜儿找了消痕药。
他不会留给江陌云任何挑剔的可能。
—
尽管十绝山庄与天剑楼之间的婚事取消了，但仍是有一大堆事等着去善后。
十绝山庄内众人依旧在忙碌，但多是一些繁杂的琐事，总归没有什么太严重的。
江陌云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
他再次将目光放到了那个调令上。
本来就是准备离开的，只是又耽误了这么久。
江陌云将手上的事全都安排下去之后，便去了辰星斋。
辰星斋内，沈怜儿此刻并不在，只有闻溪元在。
不过有一个也就够了。
听闻江陌云的安排，闻溪元面色凝重，“你当真决定要如此吗？”
“是啊。”江陌云轻叹一声，“以我现在与庄主的关系，只怕再留下来会有性命之忧。”
听到江陌云的话，闻溪元不由震惊，“有这么严重吗？！”
江陌云点了点头，“有。”
闻溪元无言，这段时间，他确实是注意到了江陌云与顾长明之间的种种异常，但他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到今天这一步。
江陌云低着头，轻笑一声：“这么多年了，要离开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只是如今，是真的不得不走了。”
听到江陌云如此说，闻溪元没有再劝说什么，只是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江陌云：“今日。”
听到这个回答，闻溪元顿时有些生气，“都到最后了，你才来告诉我，到底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江陌云笑了，“因为当你是朋友，才现在告诉你，不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嘛。”
“之后就要靠你多帮帮我们庄主了。”
听到江陌云到此时还在念着顾长明，不由生气，“到现在了，你还在想着他！”
江陌云闻言苦笑：“谁让他是庄主呢，身为执令，总是要为庄主着想的。”
见到江陌云仍是如此，闻溪元无可奈何，他无奈叹息一声，问道：“还回来吗？”
江陌云沉默了，片刻后才又说道：“也许……不了。”
听到这个答案，闻溪元并没有感到太惊讶。
闻溪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离开的事，他知道吗？”
“不知道。”江陌云轻声说道：“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江陌云笑了，“我可不想冒险，万一他不许我走怎么办，那我岂不是惨了。”
“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没命。”
“反正调令是他给我的，我也算是听令行事。”
江陌云好似玩笑一般的话，却令闻溪元心中一阵心疼。
江陌云那么喜欢顾长明，如今却要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实在不知道江陌云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怎样的痛心，才能这样将这件事这样轻松的讲出来。
……
江陌云走了。
去了断空城。
这一趟，他就没想着再回来。
也没想着再与顾长明见面。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依旧是那样不愉快。
江陌云闭上了眼，不想再去想这些，但那些却总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中。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江陌云想将泪擦干，却怎么也擦不尽。
—
接连几天没有见到江陌云，顾长明心中愈发烦躁。
他努力不去想江陌云，可还是总忍不住去想。
他生气江陌云不来找他，生气江陌云不与他亲近。
可在生气之后，他又不禁开始反省，他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上一次那样，确实是他太冲动了。
但也要怪江陌云太不听话。
江陌云要是听话一些，对他说些亲近的话，他也不会那么生气，也就不至于那么冲动。
顾长明觉得自己真的是快疯了。
他也要陷入名曰为情的漩涡中了……
可那是他的陌云，就算深陷其中倒是也无妨。
顾长明默叹一声，终究还是先低了头。
江陌云不来找他，他便去找江陌云吧。
十绝山庄内，江陌云走的匆忙。
众人也不敢多言，以至于顾长明一直不知江陌云离开的事。
顾长明赶到了追云阁。
追云阁内没有点灯，有些暗。
顾长明还没有像此时这样紧张，他轻咳两声令自己不至于那么不自在。
他出声问道：“怎么不点灯？”
他又说道：“我这几天很忙，没顾得上过来看你。”
“上一次是我过分了……”
见一直未有回应，顾长明上前几步，“怎么不说话，真生气了？”
顾长明轻笑道：“我来给你赔不是了，别生气了。”
“总不能一直这个不理我吧？”
顾长明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顾长明心中不免有些慌张，他直接上前，越过屏风，却没有见到人。
屋内整洁，却少了些东西。
江陌云的东西，很多都不在了。
顾长明顿时便有些慌了。
“陌云！”
“江陌云！”
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见到人。
顾长明没有耐心再等下去，直接叫了手下过来，冷声问道：“江执令去哪儿了！”
听到这个问题，那个手下不免面露难色。
但顾长明可没耐心等着，直接厉声道：“说！”
手下终于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执令大人去断空城了。”
听到江陌云去了断空城，顾长明顿时瞪大了眼睛，怒声说道：“谁允许他去的！”
“这……执令大人有断空城的调令……”
闻言，顾长明顿时怒不可遏，“荒唐！简直荒唐！”
断空城的调令分明在他那里，又如何会在江陌云手中！
手下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顾长明没心思去理会这些。
他回到了玄月阁，他要把真正的调令找出来。
他的陌云还学会这种把戏了，还真是长本事了！
拿着假的调令就像蒙混过关，休想！
还去断空城，想也不要想！
等他把真正的调令找出来，一定会令江陌云无话可说。
等江陌云回来，他一定要好好罚他一罚！
顾长明如此想着，但他却是怎么也没找到断空城的调令。
本该挂着断空城调令的地方，此时竟是空空如也。
顾长明终于想起来了，那次争吵，他随手扯了一个调令扔给了江陌云……
竟是他亲手将断空城的调令给了江陌云……
顾长明再没了方才的气势，他一下子瘫坐在座位上。
他没想让江陌云离开……
那时他只是一时生气……
他没想让江陌云去断空城……
顾长明掩面，“我究竟都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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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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