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办理的电话卡首先存的对方的号码。
荀峰干脆买了个新手机，和裴浅溪的一模一样，还在一个个注册软件，自己并不常使用智能设备，出门带钱包装现金，使用电子设备如同老年人。
不过他聪明。
确实聪明，不是多么难的事，拿到号码以后就把裴浅溪的账号背下来了，裴浅溪要他加的人，一个一个加，验证消息系统默认，不备注，只记住了裴浅溪给他介绍的这些人都是谁。
都是乱七八糟的人。
没一个肉身在国内，都是裴浅溪在时差七八个小时的地方认识的好朋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十八那个十九，这个大一那个大二，这个活泼开朗那个不善言辞。荀峰说我不想知道。
裴浅溪笑了下。
荀峰说：“你有毛病吗？”
“没。”裴浅溪说，“好好说话。”
荀峰就不说话了，记倒是记了，记得清清楚楚，裴浅溪说起谁的时候是什么表情都要好好记住。
和从前裴浅溪认识的同学也没什么区别。
“裴浅溪。”荀峰又说，“你自己怎么睡觉的？”
“正常的睡觉。”裴浅溪说。
荀峰觉得他在骗人，并且骗得有点太敷衍，非常不满意地皱眉：“你为什么要关灯？”
“开灯太显眼。”裴浅溪轻描淡写地说，“室友问了几次，就关了。”
“室友。”荀峰说。
“我爸不让带人去，说要独立，找的室友一起住。”裴浅溪看着手机新弹出来的消息，“托他的福，确实独立了。”
“室友跟你住一间房吗？”荀峰又问。
“两间。”裴浅溪又轻轻笑了一下，“我都没让他们进过几次我的房间。”
荀峰还是不大乐意，但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干巴巴说一句：“哦。”
裴浅溪则划掉手机顶端又弹出来的消息，手机震动，来电提醒，他直接挂了。
父亲知道自己回国了。
过了这么些天，他也该知道了。
裴浅溪不打算去见他，也不打算回复他，独立独立，那不该自己拿主意么。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对荀峰说：“你陪我去一趟陵园。”
两年，下葬的时候去了，之后也没有，回国都回不去，祭日在异国他乡的院子里烧纸，被邻居以为在施展什么东方神秘法术。
荀峰跟着他走。
荀峰在带路。
下葬的那天荀峰也在，裴浅溪一定要他一起，裴苑也认识他，从来对荀家这个无人在意的长子也和颜悦色，即便看出了苗头，也没说任何一句反对。
荀峰原先也很喜欢她。
那天人不多，下着小雨，他给裴浅溪打着伞，伞外面，看到裴浅溪的父亲在看他。
不是看，也许是瞪更合适，荀峰一直知道他不太喜欢自己，不知道原因，但无所谓，反正裴浅溪喜欢。
于是他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裴浅溪离开的那两年里他也有来过陵园，清明，还有裴苑的祭日。清明来的人很多，祭日则没什么人，没见到过裴浅溪。还有一些时候，只是在学校待烦了，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于是过来转一圈。
见不到裴浅溪，烦。
坟头没草，大理石，荀峰就坐在旁边，坐一会儿就走。
来了太多遍，确实比裴浅溪要熟很多。
他带路，裴浅溪也没有问，直到到了裴苑的碑前，荀峰才说：“我来过几次。”
裴浅溪轻轻地“嗯”出一声，尾音像在挠痒，荀峰不知道什么感觉，于是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裴浅溪看着他，然后轻轻说：“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荀峰觉得莫名其妙，坐了下来，看着裴浅溪。
裴苑之墓。夫李井山携子裴浅溪敬立。
没有买花没有上香没有烧纸，裴浅溪只是单纯地过来。
然后跪了下来。
没有垫子甚至没有塑料袋子，衣服直接接触地面，地上都是灰，荀峰一下子坐直了，视线在裴浅溪的脸和膝盖上转，然后说：“你要……纸吗？”
裴浅溪摇头，舒了口气，然后叫：“妈。”
说完他就没有说话了，荀峰在旁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不看了，盯着地上。
又过了会儿，他挪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挪到裴浅溪旁边，握住他的手。
裴苑是心脏病发作死的。
很奇怪，明明之前也没什么大问题，偶尔需要复查，体检也一直很健康，熬两个大夜也可以。
但就是突然出事了。
裴浅溪当时还在上学，单方面和荀峰商量假期出去玩的事，被老师叫出去，然后赶到医院，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你得支持我。”裴浅溪说，“你在的时候，我爸可不敢把我送出去，一个人过两年。”
荀峰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睛有点红。
裴浅溪是个胆小鬼。
荀峰握着他的手。
裴浅溪又不说话了，一声不吭，好像惯常把所有事都放在心里，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小时候是觉得没人能跟得上自己，后来是无人可以交心。
荀峰可以。
荀峰眼里没有任何规矩，握着裴浅溪的手盘弄，看着他半天问：“可以吗？”
没头没尾，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裴浅溪答：“可以。”
于是荀峰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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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家狗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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