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出口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短短几秒，何所之却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许南山，我后悔了，我爱你。”何所之站在原地后知后觉的说道，断了线的泪水滴落在左手上，混着血水一起滴在草地上。
嗒……嗒……
献血落地的声音煎熬着时间，也煎熬着何所之的内心。
站了片刻，何所之感觉自己双腿发酸，这才想起正事来。何所之开始用仅剩的右手费力拖动那一具具尸体，挖坑，放入，填埋，不断重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所之听到身后再次传来黏稠声，何所之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平静的重复自己的事，何所之内心想着，就算是怪物也无所谓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何所之感觉有一个手掌贴在了自己的后脖颈，很凉，不像人所拥有的温度。
何所之转头，瞳孔一震，看见了“黄长生”站在她面前，可是仔细打量一番后却又发现面前这个和黄长生一模一样的生物并不是黄长生，它虽然是人类身躯，却身上有着许多眼睛，并且站在那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何所之。
“长……不对，你是……圆球？”
面前的“黄长生”听到“圆球”这个名字，歪着脑袋仿佛在思考，过了一会才僵硬的点了点头。
何所之确定面前的这个“黄长生”是圆球化成的后，向前一把抱住圆球，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何所之和圆球一边漫无目的的随处欣赏着这些在地球上不可能再出现的高大树木，一边吃着吴国梁剩下的玉米。
何所之和圆球一起在“异”中为她们曾经失去的伙伴建了一个又一个坟墓。她们曾想去寻找王胜的尸体，但最后以失败告终。
在吃完所有口粮的最后一天，何所之站在河边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再次回看向这条她们曾走过的路，内心五味杂陈。
圆球看着河边的何所之，歪着脑袋不知道它的人类朋友想干些什么。
何所之转头看向圆球，笑着问道：
“我记得长生说过你喜欢收集眼睛吧，那我最后再送你个礼物吧，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完，何所之忽的抽出小刀插进自己那只失明的右眼中，忍着剧痛将右眼剜了出来。
将右眼放进圆球的手里，显而易见的，圆球很喜欢这个“礼物”。
“抱歉，圆球，我必须得留一只眼睛去下一世寻找我的爱人，我还没有对她道歉，甚至连一句“我爱你”都没说出口，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这只失明的右眼就留给你当做纪念好了，抱歉，希望你不要嫌弃它。”
看着脚边的江水，何所之释然的笑着，转头看向圆球，轻轻挥动着那只完好的右手，告别道：
“圆球，再见，谢谢你。”
“再……见……”圆球学着何所之，说出了第一句人类的话语。而在此之后，这片森林也多了一个只会说“再见”的类人怪物。
扑通！
何所之身体向后倒去，再一次投入江河的怀抱。这一次，何所之像第一次那样贪婪的祈祷着：
“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存在神明，那么，恳求您再帮我最后一件事吧。我希望我死后能去到轮回的忘川桥边，我会在那一直等待我的爱人，等待我的南山……”
江水归于平静，依旧流淌，独留岸边的圆球一直结巴的重复着“再见”二字。
不久，河边出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一位是渊，一位是幽无。
幽无表情不悦的开口道：
“真是服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耗费自己那么多力量去复制一个‘人’，然后去让她学习人类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现在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所以我才说啊，我最讨厌情感丰富的人类了。”
渊沉默一瞬，开口道：
“你当初拿走的那一斤肉是为了给你的宠物水母打造心脏吧，你想让你的宠物和你一样拥有自我意识和情感，承认吧，小无，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幽无被这话说的心虚，最后选择在一旁生闷气。
渊接着问道：
“我让你帮忙做的神像怎么样了？”
“放心吧，有我在，没意外。我前几天刚测试过，遍布各地的石像可以代替你维持这里的景象，能做到全覆盖，只不过需要定时维护维修，我养的那批永生人是该派上用场了，他们该明白的，永生，是有代价的。”
听完，渊并没有接话。
良久，渊才缓缓开口道：
“也许，这场闹剧是该结束了。”
—————————地球—————————
在被推入出口后不久，许南山便陷入了昏迷，再醒来时便已身处医院。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再次祝福全国各地的朋友们新年快乐！现在正式进入倒计时，3，2，1，新年快乐……”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主持人的声音，许南山艰难的撑开眼，干裂的嘴扯出一抹苦笑，重复道：
“阖家团圆吗……”
一旁的护士见许南山醒了，显得很激动，连忙上前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看许南山想做起来，连忙帮她调整坐姿，并将一旁的水递到许南山嘴边。
许南山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尽管喉咙还是干哑的厉害，许南山还是开口询问道：
“和我差不多时间回来的那个人呢？他在哪？”
护士不知道许南山在说谁，疑惑的开口道：
“谁？叫什么名字？”
“秦云汉。”
“他啊……抱歉，由于他失血过多加上被发现的不及时，当时又是冬夜，他没抢救过来死了，在你昏迷的这三天里他的尸体已经被家人认领回去了。”
许南山的脸部依旧平静，但眼眶中兜不住的泪水却无不在明示着她此刻内心的痛苦。
“那我的衣服呢？”
“你说你刚被救过来时的衣服？扔了。”
“什么？！扔了！咳咳……咳……”
许南山激动的说道，眼神中布满血丝，与刚刚平静的她判若两人。
“那我……口袋里面的东西呢？也扔了？”
“你先别激动，你营养不良，加上长期高度紧张，目前需要住院静养。你说的那几张画我没扔，我当时觉得那些对你来说应该挺重要的，我就留下来了，就在你右手边的抽屉里。”
许南山迅速打开柜子，看着引入眼帘的何所之肖像画，尽管这张纸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但许南山贪婪的看着那张纸，仿佛那是什么无价之宝。
之后的一整天，许南山都盯着纸上的何所之发呆。
沦陷在回忆中，许南山一遍又一遍的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表达自己对何所之的爱意，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何所之的异常，后悔没多问点何所之关于她的事，后悔没有再多粘着她一点，许南山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后悔了很多事，却始终不后悔一件事，那就是她从不后悔自己爱上了何所之。
大年初二，有人来看望许南山，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他礼貌的向许南山伸出手，说道：
“你好，我是“异”研究部的人员，我叫苏晴明，可以问你一些关于“异”的问题吗？”
许南山的眼神没有离开手中的速写肖像画，僵硬的点点头。
“请问您在‘异’中都见到了什么？”
“很多高大的树木和长相奇怪的生物。”
“那么，您有见到有自我意识的高级物种或者那个世界里类似人类的生物？”
“有。”
苏晴明听到这个回答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
“可以详细说说吗？”
“我只见过一个，他自称‘幽无’，他很厉害，无所不知，他可以随意使唤‘异’中的其他生物，并且他在那个世界创造了一个小型村庄，里面是被割了舌头的人类，他们说只要留在那个村庄，他便会赐予我们永生。”
苏晴明听到这，变得更加激动，飞速的打着字。许南山看着苏晴明，问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是什么犯人吗？为什么要安排两个保镖在门口？”
苏晴明一噎，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无奈开口道：
“这……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安全？你们只是不想放过一个可能有价值的人罢了，在榨干我的所有价值前你们都不会放我走了，是吗？”
苏晴明沉默着，尽管他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许南山接着问道：
“我是人吗？”
“是。”
“那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许南山见苏晴明沉默着，不再为难他，摆摆手，开口道：
“你走吧，告诉你的上层领导，我要开一个记者见面会，直播形式，就当是为了我活着出来而庆祝。否则，我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许南山不相信那群自古以来就追求长生的老顽固在他抛出永生这个诱饵后不会再来找她，虽然这可能会使得她被看管的更严，但她必须出去，因为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她不能在这蹉跎，她的小之还在等着她。
果然，在苏晴明离开后的第三天，许南山被要求换上一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衣服去参加一次全平台直播。
看着一个个中年挺着大腹便便的男人和他打招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贪婪和猥琐，何所之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
整个直播过程，许南山都没怎么说话，这使得那些领导很不满，但许南山并不在乎，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直播完后的那段时间里，不断有不同的人来询问她不同的问题，占比最多的便是关于永生的事，她都一一回答，甚至那群疯子开始三天两头抽取她的血液，妄图研究她进入“异”后是否有什么生理变化。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大半个月，许南山几乎每天都要靠着何所之的画像才能坚持苟活着。
终于，在一天夜里，一群蒙面人偷偷潜入了医院，迷晕了门口的看守，来到了许南山的病房。
带头的人看着许南山，扯下面巾，眼中满是思念与激动，说道：
“南山，走，姐带你回家！”
许南山看着眼前的人，委屈的哭诉道：
“秦姐，你怎么才来，我等你等的好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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