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几声闷雷划破了夜的宁静，突如其来的小雨并没有给鞍州的天气降温，反而显得更加的潮湿闷热。
一个环卫工人正在小雨中清理着跨江大桥下的垃圾，因为地形比较封闭，桥下总是会有一些流浪汉逗留过夜，卫生环境自然不会太好。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生活垃圾和排泄物的臭味，随着升腾的水汽一同变得混杂而黏着。
下雨让此时本该蒙蒙亮的天空仍是一片夜色，环卫工披着雨衣，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整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四周乌漆嘛黑一片，只有手电照到的地方亮得惨白。
雨声混合着苍蝇的嗡嗡声环绕在耳边，不远处偶尔有睡在桥洞里的人发出鼾声和呓语。
想着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环卫工手脚麻利地分拣着各种垃圾，他捡开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塑料袋，看到一个流浪汉正趴在地上睡觉。
扒拉了两下没反应，他估摸着这人应该是个喝醉了的酒鬼。
“诶，换个地方睡去，你挡着我做事了！”
不耐烦地踢了两下，那人依旧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有点情绪了，伸手猛地给人拽翻了个面，故意用手电光晃到那人脸上想把他照醒，却在惨白的灯光移过去的一瞬间被吓得跌坐在地。
那是一张表情凝滞、毫无生机的面孔。
“死、死人了……死人了！”
在警队里，人们对于肖副队的印象常常在“睡不醒”和“不用睡”之间反复横跳。
平时没事的时候，你可能上一秒还在和他闲聊，下一秒转个头的功夫就能看见他开始打盹。
可是每当一有案子来了，废寝忘食一词都不足以形容他，那状态，让人不禁怀疑肖副队的精力和调休一样，是可以随意挪用调节的。
本来昨晚就没睡，凌晨五点不到又接到了报案，刚从现场回来马上无缝衔接开分析大会，中间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资料，肖沉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夹在指缝的香烟烧完了也没抽几口。
有同事买来了盒饭，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刚汇报完工作的季雪梅手上端着一杯咖啡走进门，看到肖沉打了一声招呼，后者头也没抬地说道：
“季队，这事没那么简单。”
季雪梅笑了一下没回答，把咖啡放到桌上，伸手指了指背后的大门。
“局长找你。”
走在去局长办公室的走廊上，肖沉有预感，自己之前的猜测马上就能得到印证。
他敲了一下办公室的大门，里面说了一声“进”，隔着门都能感觉到威严十足。
推开门，一位中年男子正一丝不苟地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见他来了便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搪瓷杯喝了一口茶。
“赵局长，您找我有事？”
“坐。”
听了这话，肖沉也没多跟他客气，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赵局长把桌上的文件掉了个方向，推到肖沉面前，开门见山地问：
“对于魏朝阳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肖沉接过文件，边看边开口：“这事和谢玉兰那起枪击案有关系。”
赵局长很低地“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下去。
“魏朝阳和谢玉兰夫妇都是柏山人，虽然表面上没什么联系，但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柏山到鞍州来的，而且……”肖沉抬起头，对上了赵局长严肃的视线，“就在去年那件事之后。”
听罢，赵局长很轻地笑了一下，目光里多了一丝赞许，并没有就肖沉的分析给出过多的点评。
“知道孙先生吗？”
“知道，柏山的一个走私犯……”话还没说完，肖沉皱起了眉头，随后把手上的资料往前翻了几页，“太吻合了……枪击案……孙先生消失的时间和复出的时间……和这些人的活动时间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这个发现，他一改平时的沉着冷静，一页一页地快速翻着资料，语气有着难掩的兴奋。
“局长，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孙先生的下线。”
这件事情背后代表着什么，赵局长和肖沉都懂，孙先生逍遥法外了几十年，警界人都换了几批了，却还是连他的屁股都摸不着。这么一个老奸巨猾的黑恶势力如今突然露出了马脚，但凡是个警察都会觉得兴奋，更别说肖沉这种嫉恶如仇的工作狂了。
从肖沉刚到局里就一路看着他走过来的赵局长自然是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他又拿出了一张文件递给肖沉，“柏山那边也有动静，这案子可能需要咱们互相配合。”
接过文件看了一眼，肖沉说：“局长，您要我去柏山？”
“不是我要你去，是那边点名跟我要的你。”
赵局长稍微往椅背上靠了靠，有点不满地抱怨道：“那边的局长是我老熟人了。他上来就这么不客气，要走了我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我还不乐意放人呢。”
赵局长虽然百般不满，到底最后还是同意了，倒是肖沉对于点名要他去这事感觉有点稀奇，调侃道：“没想到我还成领导手上的红人了。”
听了这话，一向不苟言笑的局长也露出了几分笑意，但他很快又收回了表情，严肃的看着肖沉，道：“他要你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柏山一直以来工作都难以开展，这也正常，他们的地理位置确实比较特殊。”
讲到这里，赵局长顿了一下，用手轻轻点了两下桌面。
“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那里内部比较乱，整顿了好几次都没什么效果。你鼻子比较灵，他要我把你借给他们用用。”
肖沉挠了挠头：“这把我说得像狗似的。”
“总之，这事就辛苦你跑一趟了，你带两个人，明天就出发吧。”
“行，听您的安排。”
详细交代完了具体情况，肖沉推门准备离开办公室，却又被局长叫住了。
他回过头，赵局长一脸严苛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许长辈的关心：“千万要注意安全。”
肖沉笑了，这老局长还是那么的别扭，连关心人都搞得像在布置任务。
“知道了，您尽管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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