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虫祭塔开启还剩不到六十秒的时候,追毒与雾芽族族长才姗姗来迟。
见到追毒平安回来,徐韧儿他们心下稍安,连忙大步走过去,一群人围着追毒四处检查他的身体,查看他是否有被雾芽族族长攻击的痕迹。
这夸张的行为举止,令追毒哭笑不得,他轻轻地推开了这帮人不安分的手,温柔地拒绝道:
“不用看了,我没事,我们真的只是纯粹谈论些私事。”
“嘿!追毒,你都不知道你们去了多久,虫祭塔都快开放了,还迟迟没看见你们的身影,吓得我们以为雾芽族族长出尔反尔,临时反悔,对你下黑手呢!”
唐湫月轻轻朝追毒胸口锤了一下,追毒顿时感觉自己胸口仿佛被大石狠狠砸了一番,差点当场吐血。
唐北驹同情地扫了追毒一眼:全天下大概只有唐湫月自己认为自己打人的时候下手很轻,实际她出的每一拳,都快奔着要人命的架势。
“别闹了,虫祭塔开始启动了。”
莫悠离阻止了大家短暂的嬉笑打闹,望向虫祭塔的位置,继续说道:
“追毒,你快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去吧!”
其他人运转内力,一起朝追毒的后背大力推了一把,追毒受到冲击,不受控制地在空中飞了起来,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直接被大家送到了虫祭塔面前,其他雾芽族族人最前面的位置。
追毒踉跄几步,稳定身形,回头看向徐韧儿他们,只见他们笑意盈盈地目视他的背影。
发现他回头,唐湫月与上官杰书便高高举起手,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暖意涌上心头,追毒下意识莞尔一笑,令在他身后的一大批雾芽族子弟,瞬间瞳孔地震,惊讶万分,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么冷漠十足,不近人情,不苟言笑的追毒,居然也会露出这样温暖的笑容吗?
追毒并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看法,他收起笑容,扭头仰视高高的虫祭塔,等待大门的开启。
——
时间已到,众人脚下踩着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细碎的石头与泥块跟着一起蹦蹦跳跳,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疑似墓碑,直立起来的长方形石块一分为二,从中间断开。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从中间一分为二之后,中间并没有东西出来,空空如也,完全可以看到墓碑后面的风景。
“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上官杰书不明所以,忍不住吐槽道。
“不急,里面必然是内有乾坤,再等等。”
上官淑洁安抚道。
正如上官淑洁所说,中间看似什么都没有,然而当追毒走上前去,明显感觉到了前方有隔绝物体阻挡了他,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朝前触碰。
下一秒,一个高高的大铁门霎时间浮现在众人的眼睛里。
大铁门左右各自一扇,图案各有不同。
左边的图案,是一群直立起来,睁开双眼,欢快地扭动起来跳舞的虫子;
右边的图案,则是一群平躺在地面,紧闭双眼,宛如沉溺在睡梦中的虫子。
左边的图案,色彩斑斓,背景色是非常纯净的雪白色,每一只虫子身上的色彩各有不同,有纯色调的,有渐变色的,有混杂色的,五彩缤纷,活力满满。
右边的图案,以黑白为主,背景色是沉闷暗淡的深灰色,虫子身上的色彩是黑白两色交叉错开,比如第一只黑色,第二只就白色,第三只又黑色,第四只又白色……单调乏味,毫无生气。
追毒对于虫祭塔的知识倒背如流,所以他非常明白这两扇门的含义。
左边意味着新生,当你打开左边那扇门,会看到无数的虫类幼崽,那扇门,是保障虫类安全的繁育基地。
在雾芽族人还年幼时,他们想要学习控虫之术,首先便要进入一次虫祭塔的左扇门,与虫崽们交流下,去感受虫类的新生,亲身体会到生命的重量。
最后临走之前,选择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虫子,这只虫子将会是雾芽族人学习路上的启蒙,陪帮雾芽族人长大,无私教诲雾芽族人如何与虫类相处。
虫子的寿命比起人类,并不算长,只有十来年的生命,所以每一个雾芽族人,也要将自己从虫祭塔里选中的那只虫子,一路抚养长大,直到生命的尽头。
追毒遇到追道,也是通过虫祭塔左边的这扇门。
正常而言,雾芽族的孩子都是在七岁或者八岁的时候才可以进入虫祭塔,但总有一些天才可以成为例外。
雾芽族族长刚满五岁,就进入了虫祭塔,寻找自己的命中之虫。
至于追毒,那年,他也是刚好满五岁,便被破格允许进入虫祭塔。
回忆涌上心头,追毒眼里划过一丝怀念,时光匆匆,一转眼,二十年就过去了……
但过往之事历历在目,他依稀还记得,他初次遇见追道,追道的大小,甚至连小拇指的指甲盖不如。
当时,他一进门,成千上万的虫崽便接连朝他扑面而来。
这些虫崽感知敏锐,追毒身上天才的气息,它们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未来携手相伴的队友,自然是越强越好。
五岁的小追毒,可不如现在,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可以保持面不改色,心性成熟地看待任何状况。
他一见到一堆虫崽扑向他,直接吓得四处奔跑,见虫崽不追他了,他放松了,腿也吓软了,无力地坐在地上,当场哭泣,一边哭泣一边用手抹去眼泪,可怜至极。
“师父,耐墨师父,我好想你,你快来啊,帮帮我,救救我……”
小追毒独自一人,不停地小声发出求救信号。
可惜,西门耐墨,让他进入虫祭塔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自己去遇见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虫子,不管听没听见,他都不会进入虫祭塔,替小追毒完成他的人生课题。
没有人帮他,追毒只能无助地持续啜泣,直到他苦累了,整个人便当成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他发现他前面有一只小虫崽,一声不吭地停在离他一米远的距离,一动不动。
这只小虫崽长得非常可爱,圆滚滚的一团,朝外的部分是大面积的淡粉色,上面铺上了一层分散开的白色小颗粒,两边边缘处夹杂了一点点微末的浅绿色,它是晶体形态,周身散发出甜腻的香味,整只虫仿佛一颗现代人工制造的小糖果。
小追毒自然是没见过现代社会人工制造的糖果,他就是单纯觉得,眼前这只虫子,长得特别好看,闻起来也香香的,甜甜的,让人心情愉悦的同时,还想凑过去,尝尝味道......
刚好小追毒有些饿了,哭泣也是很消耗体力,小追毒忍不住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抓起地上半死不活的小虫崽,张开嘴,就想要把小虫崽送进肚子......
“别吃我啊,我还活着啊!啊不对,就算我死了,也不是可以随便乱吃的,你的嘴巴速速离我远点,吓到我了,也熏到我了......”
正当小追毒即将把小虫崽送进嘴里,小虫崽冷不丁突然开口说话了,把小追毒吓了一大跳,手上一甩,把小虫崽扔了出去,砸在地上。
小虫崽:......它真服了!
小追毒:“你……你你居然会说话?!”
“我本来就会说话啊!!
你进来之前,都没人告诉过你吗?
进入虫祭塔之后,所有的语言都会自然变成统一状态,虫子与人类完全可以无障碍交流。”
小虫崽不是被小追毒差点吃进肚子,就是直接摔在地上,本就不悦的心情,在听到小追毒的问话,毫无耐心,语气不善道。
“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旁边的?”
“说反了,是你主动跑到我旁边的。”
小虫崽纠正了小追毒语言上的错误,继续说道:“虫祭塔今日开放,你不好好挑选你的命定之虫,反而到处乱跑。
跑到我的地盘来也就罢了,还在那里一直哭,一直哭也就算了,你还在我这里睡得像死猪,雷打不动。
我说你,你进来虫祭塔的目的是什么?从你到我的地盘开始,我就没见你消停过。”
“我……我……”
小追毒被小虫崽批评地体无完肤,羞愧地低下了头。
见小追毒迟迟不语,小虫崽也懒得跟他客套,直接下达逐客令:“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快点走,别再打扰我休息。”
“我……我不想走。”等小虫崽说完,小追毒立刻回答道。
好家伙,还赖在它这儿来了。
小虫崽不爽,问道:“为什么?”
小追毒没有立刻回应,反而问了小虫崽一个问题:“你一直都是独自一只虫待在这儿吗?为什么不跟那些虫子待一起呢?”
“我喜欢。”小虫崽傲慢地回复道:
“我就喜欢独自行动,其他虫都太愚蠢了,跟他们说话,三句话我都嫌累,还不如一只虫快活自在,不受拘束。”
“那你不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吗?
如果我没因为惊吓跑来这儿,是不是不会有人发现你,你将一辈子待在虫祭塔,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小追毒的话仿佛刺/中了小虫崽内心某处隐藏的秘密,它情绪有些激动,骂道:
“你还不赶快走!!一点都没有当人的气概,磨磨唧唧的,赖在我这儿,是等我吐你虫液喂你吃吗?”
它的反应,证实了小追毒的某种猜测。
原来,它跟我一样,都很孤独,天资卓越,然而寻常人却无法理解他的心思,心中的苦楚唯有自己去独自吞咽。
并且,为了维持面子上的功夫,他还要装作一副高傲冷漠的模样,来保全自己的面子。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一瞬间,小追毒与虫崽产生了共鸣。
“你跟我走吧!让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好不好?”
他不在乎小虫崽是不是雾芽族口中所说的,他的命定之虫。
哪怕不是,也无所谓。
他只是单纯觉得,若是有着小虫崽陪伴在他身边,他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将再也不会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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