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我站在作坊门口卖东西是个不太正确的举动。
穿过狭窄的只有两米宽的小巷子,沿着坡地往上走,提着篮子裹着布,在一公共水井青石板上争抢地方大打出手的婶婶们询问神庙制陶的作坊怎么走。
婶婶们七嘴八舌的给我指明了方向就头也不回的继续为了水井旁的位置争夺。
“……你回家去!”
“凭什么,上次就是你这次该轮到我了!”
我背对着身后扭打一团的婶婶们,往前走看到婶婶们说的一放在门口的酒罐,闻到了浓郁的酒香气就可以往左手边的一条通向神庙的宽阔的砂岩石铺的路面。
两面的房子对比刚才的群居小泥砖房,这里有两层或三层的白色房子,石灰石建造的围墙有白色的底料在轻易的描绘出了各色美轮美奂的图案,门楣上更是装饰着莲花纹和纸莎草的图案,我甚至看到了类似象形文字的那种图案。
只看着被棕榈树和各种树木环绕的绿荫下的高高的露台正对着就是不远处的尼罗河,我艳羡的不得了,就从那树木包裹的森绿色阴影就知道那是多么的凉快,一丛无花果都要攀过露台边缘立着的短石柱上,每一根柱子都有刻纹但太远了有些看不清。
我欣赏了一会提着篮子赶往作坊门口刚叫了一人帮忙找帕赫里出来,人还没等来余光撇见了一穿着祭司特有的豹纹长袍衣服的光头和一个身着贯头衣中年男人脚步飞快的冲劲了院子里,他们身后是裹着腰布的健硕的家伙。
他们一行人进去后差不多五十个数字左右的时间,先是低声的嘈杂声,紧接着一个高昂的声音如同一只被宰了的猪一样发出凄厉的惨叫“怎么会这样!”
釉料室里走出来一人,他瘦巴巴的身板穿着围裹在腰间的袍子,手上还沾着金属矿石染成的颜色,脸色不好的盯着站在木架前还在狡辩的瑞内博。
瑞内博看着角落底座刻着自己精心写的名字等待祭司大人的验收的陶瓮,直接崩溃了。
他指着那一个个陶壶上像蛇一样爬过的裂纹,气的大声道“这绝对不是我的问题,我做的时候好好的,是不是他们放的时候力气太大给我震坏了!”
在院落里搬运晒好的陶器去烧制的工人和一些奴隶目光落在瑞内博的身上,他们眼底是一种嫌弃。
而被瑞内博指着鼻子骂的是院子里管陶瓮晒制期间的所有事物,包括泥坯开裂等问题的奈尔卡雷。
奈尔卡雷在祭司卡托利祭司面前好脾气的笑了笑,无奈道“您知道的,我在这里干了将近二十年,从没有发生过祭品在阴干过程中出现裂纹。”
不提搬运过程是否会造成裂纹,单单这二十年都没出过错,就这一次出现了这么严重的失误,还是在祭典前四天。
就算重来一次,阴干也必须三天,今天就得熬夜做出来。烧制也必须一次性成功。
可即便真的一炉烧好,装酒装面包也需要时间……一番算下来,如果其中任何一环出了问题,他都难逃罪责。
卡托利祭司双眼中的怒火让他整个人如同一暴怒的狮子,而这时候正常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动不敢说话,尼罗卡也没有吭声,即便祭司看着他的手艺在往日多关照他,触及到了对方的底线,他也没好果子吃。
而偏偏,就有那种没有眼力见的。
瑞内博生气恐惧焦急让他被这些情绪裹挟快要炸了,他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到的这批订单,就是为了争一口气,让那些嘲笑他靠着女人成了正式工的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看看他的本事。
可偏偏!
瑞内博瞪着一双眼,胸脯欺负,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火气,他干巴巴的回身看了眼妻子的父亲。
对方那难看的脸色让瑞内博暗暗叫苦,他挣扎着辩解道“他们将我的陶瓮都弄裂了———”
尼罗卡冷冷的看了眼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之前就让他不要从卡格姆尼手里抢订单,那是祭司用的陶瓮,装酒的!
如果不是装酒,现在填补一下缝隙将边缘修成好,勉强装面包和其他东西倒也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可以糊弄过去,但是这是装酒,二次缝补裂纹并不会让陶瓮有盛酒的作用,酒一旦从颗粒缝隙中穿透流了出来,在祭典上!王的注视下!万万民众的注视下漏了,几条命都不够绞杀。
再倒退一步,如果只是寻常的商人家使用,也可以和人家说订单延期,有充足的时间重新做一批。
可今天,检查完后就要装箱拉到神庙里……
所有人没有搭理瑞内博,只他一个人在那狡辩,在众人低垂着头时,祭司大人直接一个巴掌狠狠的甩了过去。瑞内博那小身板直接甩了出去,嘴巴都裂出血了,他抖着身子,在这一刻才看向了居高临下看他的祭司大人那怒火中烧的脸。瑞内博吓得那一瞬间脑子都空了,他从小胆小遇到事只会躲起来,这是第一次张扬起来就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隐藏在人群中的讽刺和嘲笑如影随形,他从那一只只赤脚光裸的腿缝隙中,隐约看到了伊彼。
那个让他忍痛放弃的心爱的姑娘……
卡托利祭司是比监工权利还要大,甚至比同等级官员地位还要尊崇,是个人都不会轻易得罪,但好在卡托利对比同事还算恪守自己的职责,想着赶紧解决眼前的问题他直接拉着监工他们一起想办法,卡格姆尼在其中举起手表示自己肯定能胜任都没能引起趴在地上的瑞内博嫉妒的目光。
一群低级工匠和临时工都瞧不起一巴掌就被打哭在地的鲶鱼,连尼罗卡也跟着去监工身边帮忙想办法,如果这件事不解决他也会被连累。
没有人管的瑞内博,而我趴在门口就看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围在屋子门口,等到人群散开才有一少年擦着眼泪看着我,那目光带着说不清的滋味。我抓着篮子边缘的手顿时哆嗦了一下,就是那种听到有人咬毛桃皮发出的那种牙碜的咯吱声,我浑身都痒痒了。
我避开那个目光躲到一旁,靠着墙壁蹲在地上想着那人怎么还不出来。
帕赫里听到自己的学徒说外面有一姑娘带了鸭货过来找他,他登时从地上窜起来,擦着摇摇晃晃的瑞内博冲了出去。
光想着昨晚的肉块,里面的鸭翅没有很多肉、但帕赫里就爱那弹牙的油润的皮和细小的骨头里带着麻辣鲜甜的浓稠的骨髓香。
不知道羊骨的骨髓用那汤头熬煮,会不会一样美味……
光是幻想,帕赫里就已经饿了,而这种饿在看到那熟悉的篮子和篮子里面棕榈叶小包,登时口水都要下来了。
我感觉到身边的脚步声,抬起头撩开遮挡眼前的布,见帕赫里终于出来,她也就知道自己这篮子终于可以清空了。
“我全要了!”帕赫里都没等我说话,直接着急忙慌的将手里的钱塞进我的篮子里,他拿了一废弃的带着些许裂纹的陶瓮,直接让我将东西放进陶瓮里就行。
我正一包一包放进去,帕赫里趁着这功夫也问我以后每天中午能不能来一趟,他们可是吃好了这味道,好几个兄弟从早上就念叨着。
“你这味道真不错,我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酱肉,你这酱汁顿羊骨是不是味道一样好,我那还有些神庙赏赐的牛肉,巴掌大,您瞧着能给我一起煮了吗,我给你加工费。”
哟!
我不动声色地挑眉,这时候还有加工费呢,我当然来者不拒,不过我也跟他说好了,我可以给他做两种,一种是鸭货的味道,一种是叫麻辣牛肉干。
我讲了下麻辣牛肉干的口感和味道,帕赫里仿佛沉浸在没有味道和影像的吃播中,绞尽脑汁想象那个味道,最后也回到了麻辣鸭脖的身上并说道“和麻辣鸭脖味道相似那肯定也好,你做的我放心。”
帕赫里意思就是和普通食客对店家主人的信任,但在帕赫里离开后,我提着篮子准备去趟市场买点香料和盐,上一次腌制鸭蛋时酒和盐放的都不多,也不知道一个月过味道如何。
裹着衣服还未转身就听到身侧幽幽传来一句“你和帕赫里大叔是什么关系……”
我转头看见瑞内博的瞬间,我是陌生的,在我前世的记忆里这种受干巴得小男孩我是没有丝毫印象的。我当时已经转过身准备走了,但走了两步我脚尖一转快速的转过身,眯着眼打量一番。眼前眼眶通红、右脸肿胀、嘴角流血的小孩似乎确实有些眼熟….
还未等我想清楚,脑海里原身所有的记忆一股脑的又开始实时播放……
对方眼眶泛红,委屈的望着我,“我母亲说你为了我跳河了,但你现在转身跟别的男人这般亲密,我不了解你了伊彼。”
我此时被原身所有的记忆所影响的忍不住鼻子一酸,我当时心里暗骂一声捏着鼻子抬头,可毕竟不是倒立,眼泪都没我时间咽回去,大咧咧的从眼镜流了出来。
瑞内博在我眼泪掉下来的瞬间也哭着拉着我的手“对不起……但是我没办法,我得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我们已经欠了两年的税,再不想办法一家人都要变成奴隶……”
瑞内博一家欠了两年的税?
我可从来没听村子里的人说过,这个少年这般说,一种是他们家掩藏的好,被秘密鞭打过两次没被别人发现。一种就是他骗人。
欠税不还第一年鞭刑第二年加倍第三年就是直接充入奴隶阵营再也不可能转为自由身。
鞭刑一般会在城里的神庙广场上受罚,也是对所有人的警示。瑞内博一家如果被鞭刑,还是两年……这可瞒不过走街串巷的村子里的婶婶们。
我掰开他紧握着我的手,对方像是更加难过一样,没有流泪但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我,一脸委屈,仿佛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大坏人紧紧的盯着少年的眼镜,目光带着审视和怀疑。少年眼泪糊湿了眼睛,他狠狠的眨了眨眼擦掉眼泪,抬眼看了我的眼睛然后下意识的往左撇,我站到他左边盯着他,他颤抖着睫毛缓缓低头。
“你别骗我了瑞内博,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这般诈他,也只是为了给原身一个解释。原身给我的记忆中是瑞内博一家虽不富裕但也能吃饱饭、甚至说偶尔还会给原身带一些集市上的小零嘴。
话说回来……瑞内博从什么时候开始给原身带零嘴,甚至有一次给她买了一条漂亮的彩色陶珠子。虽然原身没要让他退回去。
家家户户因为连年收成不好,交税能吃饱饭都已经算是村子里富裕的人家了。
我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一种奇异的近乎是抓到真相的直觉冷不丁告诉我,这小子不会早在进城没多久就和老上司的女儿在一起了吧……
瑞内博心思似乎有些单纯,他被我这么一诈,直接涨红了脸,他羞愧的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伊、伊彼……我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艾斯提娅第一年就帮我们家交了税……第二年也是……我们家还不上了……”
我似乎并不意外了,不过内心一股邪火在心里膨胀,我眯着眼打量他红肿的右脸,最终目光平移到对方的左脸,我右手的每根手指互相捏攥着嘎嘣直响。
你被人家包养了还准备拿着包养的前准备包养我!小贱人好大的胆子!
我一个巴掌呼过去的瞬间,不仅瑞内博被我扇倒在地登时爬不起来,还有一声嘹亮的尖叫在巷子另一侧传来。我抬头就见女人或者是少女吧,她身材臃肿的让人有些拿不准她成熟的外表下年轻的灵魂。
那女的穿着镶嵌彩色陶珠的漂亮干净的亚麻裙咬牙切齿的冲过来时,我却又一次凭直觉知道对方是谁。瞧着对方的吨位,我自知打不过也更不想打。
撩起裙子裙角飞扬,提着篮子马不停蹄的逃了
这种落荒而逃在听到拐角一沉闷的撞击和瑞内博哀嚎声我跑的更快了。
不过躲的了初一没能躲得过八月八,我在八月八祭典当天,有幸在人群中看到了王的长相。不过不幸的是,在对方的车队路过时,也或者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我和瑞内博夫妻打了起来。
阿蒙神在上,我并不是一个到处寻衅滋事的坏姑娘——瑞内博,你们这两个大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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