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太监的话，乔枕星的脸都扭曲了：“皇上知道我在宫里了？”
不，重点是现在皇上要召见他。
乔枕星倒想过，如果他将来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也许会和皇上说话，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早。
上次桐化台祭祀，他只远远地看了皇上一眼，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皇上找他，难道是要治他的罪？可昨晚进宫，是他的宝贝儿子把他绑进来的，这笔帐总不能算在他头上吧。
乔枕星正七想八想，旁边小太监给他递了牙刷和清洁口腔用的粉膏。
乔枕星接过牙刷，道：“臣比较笨，还请殿下明示，一会儿见到陛下该如何……”
十三皇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把“臣比较笨”四个字说得这么心安理得的，他有些阴郁地一笑：“既比较笨，就不用教了，你爱说什么，说什么便是。”
乔枕星：“……”
他只好站在十三皇子身边洁口，用牙刷细细沾取了白色粉膏——这和他在家里用的姜汁和细盐不一样，应该是什么草药制成的。
用姜汁和细盐虽然也能达到清洁口腔的目的，但姜汁很辣，细盐发咸，而皇宫里用的这种药膏却清香微苦，毫不涩口。
乔枕星非常注意自己的口腔健康，毕竟在古代蛀牙了可没办法做根管治疗，他漱口后，擦了擦嘴道：“宫里的牙膏真好用。”
十三皇子：“牙膏？”
乔枕星指了指太监捧着的白色粉膏，道：“就这个。”
十三皇子顿了下道：“我竟不知，奚南王府落魄成这个样子，连白玉膏都用不上。”
乔枕星闻言也不生气，只笑眯眯道：“殿下可知道‘何不食肉糜’这句话吗？”
十三皇子面无表情看了他片刻，乔枕星便给他解释：“这个典故呢，是讲有个……王爷，他从来没出过王府，有天听幕僚说，百姓饱受疾苦，很多人因吃不到米饭而饿死了。”
乔枕星原本想说皇帝，可怕叫人以为是他在暗讽，话到嘴边，只好换成了王爷。
十三皇子道：“然后这王爷就问，何不食肉糜？”
“哎呀，”乔枕星一抚掌，“殿下真是聪明绝顶。”
十三皇子道：“我知你是在讽刺我，可你堂堂一世子，也是绫罗绸缎加身，美婢奴仆环绕，不也是‘何不食肉糜’？”
乔枕星在脑子里转了转，还真说不过他，从本质上来说奚南王府也是吃的皇粮，只好悻悻道：“臣不敢讽刺殿下，只是突然想到这个典故而已。”
一大早，乔枕星就感觉心好累。
十三皇子斗嘴斗过了他，倒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着人穿衣。
皇帝是在上朝之前召见他们的，所以他们不能吃饭，得立刻出发去面圣——谁敢让皇帝等了？
乔枕星原本预备穿自己的衣服，旁边的小太监道：“奴才见世子的衣服脏了，便拿去叫丫鬟洗了。”
实际上昨日乔枕星穿的是件白色缎面的衣服，在麻袋里磨了那么久，身上污了几块不说，有些地方都勾丝了，太监觉得不宜面圣，刚才听了乔枕星讲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怕直说得罪了这位世子爷，只好说是拿去洗了。
乔枕星道：“那我穿什么？”
太监看向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道：“找件我出宫穿的衣裳给他穿就是了。”
衣裳也早就预备好了，只等十三皇子点头，太监拿来的是套常服，里头是米白色的，外衣则是象牙白绣着竹叶，十三皇子身量要比乔枕星高上一些，好在这衣服不是什么硬布料做的，乔枕星束束腰带也就合适了。
穿衣打扮好，乔枕星就跟着十三皇子步行去皇帝处理政务的宫殿。
皇宫之内处处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他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两眼，朱红高墙巍峨，目光所及之处，堪称雕梁画栋——乔枕星对自己即将要见到皇上这件事终于有了些实感。
他不再好奇地张望，而是稍显沉郁地盯着地面，十三皇子注意到他的反应，道：“怕了？”
乔枕星嘴硬道：“没有，得见圣颜，是臣的荣幸。”
他的手被十三皇子握住了。
乔枕星还没反应过来，这么轻轻的一牵，十三皇子就把他放开了。
他道：“手汗出成这样了，还说自己不怕？”
乔枕星更紧张了。
十三皇子淡淡道：“父皇是仁君，你只要不说那‘何不食肉糜’来含沙射影，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的。”
乔枕星感觉他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等会儿要圆整个事情的人是他啊，他该怎么回答都还没想好呢！
明明皇宫极其之大，乔枕星还是觉得从十三皇子寝宫过来的这一路很短暂，远远地，巍峨宫殿门口，就见一个太监迎上来：“十三爷，世子爷，皇上正在里面等着呢，十四爷也在里面。”
好家伙，这么热闹。
乔枕星紧张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他就这样大脑空白地跟着十三皇子进了殿门。
乔枕星死死地低着头，垂着眼睛——盯着皇上看绝对是不礼貌的。走到中央的时候，他跟着十三皇子跪下行礼，说：“臣乔枕星，参见皇上。”
上面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只说了三个字：“起来吧。”
乔枕星僵硬着身子起来了。
他听见皇帝又说：“朕许久未见过奚南王，竟不知道他的世子都这么大了。你抬起头来。”
乔枕星梗着脖子，慢慢地抬起了头。
然后就和皇上对视了。
从十三皇子的年纪来推测，皇上也应该有四五十了，他身材不胖不瘦，蓄了须而显得有几分风雅，看着并没有乔枕星想象中那种动不动砍人脑袋的吓人。
皇帝笑了：“你长得很像你父王，风姿俊逸。”
乔枕星愣了几秒，才本能地回答道：“皇上谬赞了。”
皇帝又对十四皇子道：“京桁，世子怎么得罪于你，你还要将人请进宫来，兴师问罪？好在京樾心中有数。”
本朝国姓为赵，直至此刻，乔枕星才知道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的名讳。
赵京樾，赵京桁。
皇帝这话看起来像是诘问十四皇子，可落在乔枕星耳朵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分明是一个父亲在护短自己的儿子，奚南王有时候就在外人面前这么说他，乔枕星可太熟悉了。
他分明是被绑进宫的，皇上却用了“请”。
看来皇上是的确喜欢十四皇子。
既然这样，那只猫的事情就不能提了，他必须要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乔枕星立刻拱手低着头道：“皇上，十四殿下和臣之间只是有些误会，全因臣一时鲁莽，这才冒犯了殿下。”
一直沉默的赵京桁也发话了：“父皇，儿子请他进来，并非是兴师问罪。”
皇帝追问道：“哦，那是因为什么？”
赵京桁在皇帝面前完全没了平日里轻狂的样子：“儿臣是觉得奚南王世子机灵聪慧，病中无聊，找他来说话解闷而已。至于十三哥么，昨夜他可能是误会了。”
“胡闹，”皇帝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你就算要找他说话解闷，何须急得连声招呼都不打，世子昨夜丢了，你让奚南王府上下如何入眠？”
赵京桁不避不让地直视着皇帝：“父皇是怎么知道，他昨夜在我宫里的？”
皇帝还未回答，有道女声从一旁的屏风后传了出来，温和而优雅。
“是本宫告诉皇上的。”
乔枕星本就紧张，难免有些一惊一乍的，此刻听到陌生的声音更是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可怜巴巴地看向赵京樾。
毕竟昨夜，是赵京樾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寝宫里，还让他睡自己的床。
一个中年女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容貌秀美，姿态端庄，乔枕星跪下行礼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含笑道：“你倒是聪明。”
乔枕星道：“儿臣与允鸿是知交好友，平日便听他说皇后娘娘凤仪万千，不会认错。”
有了靠山，乔枕星开始积极地拍马屁。
若是韩允鸿此刻在这儿，估计能被乔枕星这句“允鸿”给肉麻死了。
皇后道：“难怪允鸿总在我面前提起你，皇上说得不错，的确风姿俊逸。”
赵京樾感受到了乔枕星身上从内而外散发的……安心。
明明刚才皇后没出声的时候，乔枕星很害怕父皇，他才是乔枕星在这里唯一的依靠。
思及此，赵京樾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被他这冷冷的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不过十三皇子本来就性子古怪，她也就不计较了，只笑着对乔枕星说话：“你放心吧，你父亲母亲都知道你在宫里。”
乔枕星道：“谢娘娘。”
皇帝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朕已经大致知道了。京桁如今带病，廖家小子，我听说被挨了棍子，已经吃了教训了。至于你么，进宫这一趟，怕是也被折腾得不轻。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
皇帝已经面面俱到，但从头到尾，竟没有提烛明一下。
乔枕星口中称是，脑子却开始疯狂运转。
皇帝又道：“好了，稍后会有人送你回去。朕还要上朝，你们都去吧。”
只听乔枕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帝微微拧起眉毛，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臣有话想说，”乔枕星的声音微微颤抖，“是有关于……烛明。”
大家晚上好，这周轮空了没有榜单，然后我打算修一修文，应该马上会修好的，请大家等一等，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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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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