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大伯母松口,当天夜里,丁娉舟便急不可耐的画上了小吃摊的图纸。
摊面一半是操作台,另一半是嵌入铁炉铁锅。四个木轮方便日后套驴拉车,前后左右都可加延长板,能做临时置物板。
放下墨笔,面前烛火微动,她揉了揉眼睛,“娘,该睡了。”
新盖好的房子还需要通风驱潮气,她和小玉还需要与父母同住几日。
对面沈德柔手持绣棚,柔白布料搭在腿上,双指捏针穿引,布面又添一笔颜色。
“绣完这只蝴蝶便睡,你那图纸画完了?”说话过程中,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绣棚。
丁娉舟“嗯”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看了会儿,觉得双眼发酸,“尺寸还没定妥,明天去木匠铺再看。”
看着昏黄的烛火,她蹙了蹙眉头,“娘,你眼睛有些红,不要绣了。”
那细细密密的阵脚,她只看了一会就觉得撑不住,别提娘亲已经接连绣了大半时辰。
沈德柔手指微顿,而后不动声色将阵脚藏好,说:“这就好。”
她声音很轻,与风风火火的大伯母不同,带着绵意和温和。
丁娉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从见到沈德柔的第一面起,她幻想中的那个母亲突然有了血肉,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她很喜欢,很珍惜。
女人将布料整理好,绣棚置于最上方,花与蝶交相呼应,活灵活现。
筐篓内布料堆叠,像是过年时满满一大锅馒头,光是从这方面就看得出这是多大一块绣布。
这段时间她不再绣手帕,而是专注眼前的绣品。她也确实用心,底稿画了一遍遍,才持针捻线,眼下绣面还不满一个绣棚。
看她着手拾掇,丁娉舟便不在催促,暗自决定去镇上时为她买一个更大的、刺绣用的卷棚,再去医馆开一些保养眼睛的方子。
沈德柔对自己的双手也十分呵护,她鲜少擦脸,却舍得将面霜裹满双手。
见那瓷瓶中的膏脂见底,丁娉舟将衣物叠好放在一边,静静记在心底没有声张。
转天去了镇上,依旧是父女二人同行。乡道算不得宽敞,好在不算崎岖,只是面上的石子膈的人脚心发酸。
丁娉舟心里想的事多,路上倒是话少了些,丁修齐也不是话多的,父女俩几乎沉默着走到镇口。
南平镇没有城墙城门,除了中心区域较为繁华,四周围绕着低矮民居,小巷环绕,倒也热闹。
快到百味楼,丁修齐开了口:“可想好如何与齐掌柜商议了?”
他们在家中几乎不说这些事,只在娉舟主动开口时解惑一二。丁娉舟也是个有主意的,几乎不会因为三言两语改变,但并不意味着她不听劝解。
“爹爹尽管放心,我心中有数。”
上次来时没有定下价格,她也是有自己的考量,齐掌柜曾花十两买断丁家鸡蛋,又将白玉蛋营销成独一份,就说明他颇具野心和手腕,眼力也毒辣。
商人重利,丁娉舟不敢马虎,她虽要赚钱,却更想长久发展。她敢保证自己的色粉是当下独一份,自然不愿意轻易叫人买断了去。
说句不厚道的,她也要在这餐饮业掺一脚,哪里能让人将好处都占了去。
现在丁家处于下位,对齐掌柜几乎没有威胁,鸡蛋也好、色粉也罢,在他看来只是添彩头,所以齐掌柜能做到平心而待。
若是日后丁家势起呢?
不过,该给的惠出也得给出去,该说的丑话也得说在前头,免得日后相见彼此都不痛快。
齐掌柜哪里想得到,这看上去不大的小人儿,一步还没走出去,居然已经想到未来的十步、百步。
他确实想要这果蔬粉成为百味楼独一份,话语里明示暗示,奈何丁三姑娘就是不接茬。
这油盐不进的模样让齐掌柜好生无奈,考虑到果蔬粉令酒楼在短短半月内又增彩无数,他按捺心中的那点怏怏。
“娉舟,和伯伯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咱们好商量。”
齐掌柜经营的酒楼总是获利颇丰,在主家面前都是眉疏目展,何曾与人如此好商好量,还是个小辈。
“齐伯伯,价格方面您给的很公道,可是只供给百味楼这事……”她目光清亮,看人时奕奕有神,搭配那有些愧疚的表情,别提多真诚了。
“您看这样如何,这一年内,产出的所有果蔬粉只给您一家,一年后也是优先给百味楼供货。”
桌上那几包果蔬粉,颜色比上次的多了个橙色,也是喜庆的颜色,只是分量不多,估摸着能有不到二两,其他颜色比起上次的稍微少一些。
看得出这东西确实不好制作。
传统果蔬粉制作起来也并不容易,丁家的制作精良,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他们有自己的追求,倒也是互利互惠的好事。
齐掌柜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这丫头是机灵的。罢了,谁叫丁家果蔬粉确实一时无两,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丁娉舟“嘿嘿”笑,又说:“齐伯伯您放心,以后有了好东西,我肯定头一个惦记您。”的钱包。
齐掌柜“哼”了一声,倒也不是生气,只是总觉得让这丫头摆了一道,一口气不上不下,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让人顺平了,有些拉不下脸。
至于对方口中说的好东西,他没有真当一回事,但也没全不相信,毕竟那甜蛋羹受欢迎程度可摆在那里呢,还有那花样鸡蛋,谁看了不乖乖掏银子。
这丫头,可不能看轻了去。
这次生意不比从前,那可是一两果蔬粉换一两二钱的大买卖,再加上有一年供货限制,需要白纸黑字立上契约。一式两份,谁也不能毁约。
签字时丁娉舟自然而然写下自己的名字,在名字上按了自己的手指印。
“真是虎父无犬子。”拿起契约,齐掌柜不由感叹。
“丁娉舟”那三个字,笔锋凌厉,丝毫不输上方条款笔墨,只是因为不懂藏拙,更显潇洒恣肆。
丁娉舟没说话,她一手毛笔字写的稀烂,只着重练了自己的名字,再多写一横,都要露怯。
提着一只新出炉的烧鸡,父女二人告别齐掌柜,丁娉舟将油纸包拎近,探着鼻子嗅了嗅,香的一个激灵。
见状,丁修齐笑笑,心头那点忧虑也被驱散。
娉舟能言善辩,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甚至略通学识,看不出是呆了十几年刚恢复的孩子。
过去丁娉舟对外界没有反应,但是丁家人也并不认为她缺什么,其他孩子念书,她也都在一边,有时丁修齐会在她身边念些故事,期望她能听到,或是给出一些反应。
眼下,见到自己的孩子全然正常的站在自己跟前,他会想,从前的娉舟困在那身体中,是不是有着正常的思绪,可曾想要亲近过爹娘?
这事不敢深想,不管哪个可能,都会令他心痛无比。
“齐伯伯真是大方。”她将烧鸡放进筐篓,和边上的点心分开点距离。
齐掌柜不仅将上次果蔬粉的银钱结算清楚,还为她准备了不少吃食。最近家里吃得好,她也不馋这些,就推拒了酱肘子和一盘牛肉,只留了其中最便宜的烧鸡和一盘没吃过的点心。
对此,齐掌柜连连感叹,说:“别看丁三姑娘年纪不大,可着实体面,能养出这般姑娘的人家,一定不差”。
他哪里知道,丁娉舟看不上这些牛肉。这时代农业不发达,农耕牛是宝贝,牛肉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吃上的,合法宰杀的牛,残老病死总要占一样,想想都令人食不下咽。
游戏内的肉牛不香吗?
至于体面不体面,她真没想那么多,就是看嫂子比起猪肉似乎更喜欢吃鸡肉。
“爹爹,我们先去买驴吧。”今天进账多,买头驴子没准还能剩下几钱。从百味楼出来前,她打听过哪里的畜牲卖的好,若不是怕太过照招摇,她还想牵头马回去。
多威风。
也很贵。
畜牲市场,灰驴子与高头大马隔棚相望,四目相对,驴眼中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不料大马头一甩,仿佛知道自己身价与之相隔万里似的。
丁娉舟不懂看驴,丁修齐虽懂书本知识,可这也是第一次买驴,只知道看看驴的牙齿和四蹄,再多的也看不出什么学问。
父女俩听着卖家口若悬河,煞有不榨干两人不罢休的趋势,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几分为难。
来的太过仓促,居然忘了做功课。
“客官,您瞧瞧咱这驴子,身上这腱子肉,绝对都是正当年,这头年纪正好,您若是要了,咱还送两次免费修蹄。”
“回头若是需要配/种了,您将驴带来,咱给它找个好看的,保准那崽子顺顺条条。”
好家伙,这驴的大半生都给安排上了。
对上卖家那热切的眼神和表情,丁娉舟实在遭不住,她看向自家爹爹,对方也有些逃避她的眼神。
丁娉舟叹了口气,闭眼召唤小丽,可怜小丽也不会挑选畜牲,将每头驴的状况记牢,赶紧回到游戏内,将情况告知大家。
“我们再看看。”丁娉舟笑容礼貌,细看嘴角有些抽搐。
卖家不在乎的摆摆手,这事见得多了,一头驴十多两呢,有的人需要考虑十天半月也不稀奇。
卖牲畜的市集自带味道,父女二人谁也不嫌弃,从集市这头走向那头,看着这家的猪,瞧瞧那家山羊,只是再没有人提要买一头。
丁娉舟一边等着伙伴们回消息,一边谋算,“爹,以后我还想开养殖场。不止猪马牛羊,还有西北的骆驼,北疆的突厥马,南域乳牛……”
她掰着手指细数,迟迟没听到声响,再抬头,发现自家爹爹满脸惊讶。
“还?”对方这么问。
丁娉舟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暴露了野心,她想将游戏内农林牧渔搬到现实世界。
这话却是不能照实说的,太过匪夷所思,正巧小丽传话回来,建议她购买四号小毛驴,她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小毛驴今天一定要买的,我觉得那头最瘦的也不错,厚积薄发,潜能无限,爹爹认为呢?”
丁修齐身形一顿,英俊的容貌中多了几分难以消除的疑惑,“娉舟说得对。”
女儿肯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他不懂,但支持。
两人回到草棚,丁娉舟指向那头最矮的驴子,店家也有些不解了,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给抹了零头,又送一个简易驮鞍。
钱货两讫,丁娉舟喂了几把干草,毛驴就乖巧的跟着她走,一点也没有驴脾气,就连卖家也觉得吃惊。
以往哪个牵驴不得废上一番功夫,还从没见过这么顺利的。
丁娉舟牵着驴,心中熨帖,当即给它取了个“小灰”当作名字。
“你以后是家里的得力干将,好好干活,好好长大,以后给你吃香喝辣。”
文内物价参考《宋代物价研究(程民生著)》、《中国物价史(谭文熙著)》、《中国价格史(余耀华著)》。看的晕头脑胀,从中揪出些微数据。
但是啊,但是!
不论哪一个朝代阶段,哪怕同一年的两个地区,受气候、战争等原因影响,物价差距也相当大。更别提古代交通不便,跨一座山可能物价天差地别。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大纲内有一套较为严谨(较为!)的价格体系,但随着主角那些新鲜玩意面世,多多少少会打破一些,也许还会通货膨胀(深沉),但是不用担心,这是个还算和平安稳的朝代,盐铁粮价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嗯,就这样,千万不要带入现实呀,拜托。球球了!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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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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