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我也很奇怪,楚承安对于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不在意的,他甚至不知道大多数姑娘叫什么名字,可我们却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争吵,而且我们争吵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他,甚至不是因为切实的利益,而是因为一些无所谓的小事,我们因为这些小事耗费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就算总是吵吵嚷嚷、彼此争斗也不能换来位分的提高,更不能让自己拥有更多的银两,过上更好的日子,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争斗?
后来我才想明白,只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无所事事,实在是太过寂寞。开始时我还总是读书,但是读书读多了又觉得漫无目的,女人读书做不了官,也不能得到别人的承认,就算读了比山还要高的书,在其他人眼里我依旧是个怪胎,我无法获得任何成就感,也无法感知自己生命的意义。
若是这宫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会陷入痛苦彷徨,以致于走上了绝路。这样说来,和这些人吵吵嚷嚷倒也算是件好事,至少可以让我们分散精力,找到一些事情做,在那种无缘无故的敌对情绪里感受到生命的暖意。
我和樊明月说了我的想法,她不由得笑了:“这样想倒也好,这么说来,她们还为你着想了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还是很在意她们的所言,我总觉得她们既然能去侍寝就肯定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但我真的一口也吃不下去,头发也使劲的掉。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眼睛小,又有时候觉得眼睛实在无神,但是像眼睛无神又如何能够处理?我揉着自己的眼睛,妄图让自己的眼皮变成许多层,以此来显得眼睛大了一些,可是这样眼中又会布满了红血丝,更显得一双眼睛肿胀无力,丝毫没有灵动明媚的少女气息。
我很在意其她人的评价,但有的时候又不算那么在意,我总是哭天喊地觉得自己瘦,觉得自己苍白,可若是她们让我每日梳妆打扮,我又觉得麻烦,常常试图溜之大吉。我确实是个很别扭的人,有时候在意所有人,有时候我又觉得她们的话于我而言没有意义。
无聊的时光就这样缓缓流淌,终于到了宫宴。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希望大展身手,引起皇帝的注意。明月还是像之前一样百无聊赖,甚至连戏都不练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只说越是到这样的时候,她就越担心有人知晓她的戏唱的好,让她再唱一出。
或许因为她的心愿,她从来都没有劝过,我要表演诗词歌赋,怀千她们都劝我作画或者作诗,但我通通拒绝,我说自己一点都不擅长这些,相比于琴,我当然更擅长四书五经,我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喜爱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我的爱好被旁人利用。
不过我这点可怜的心愿又有谁在意?若是其他人知道我如此了解儒家经典,不会觉得我多么有才华,只会觉得我是个古怪的女人,巴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明月可以理解我心中的惆怅,但不能理解我对于经学的喜爱,她总是说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就算女人喜欢也会被拒之门外,可我觉得不应该如此,儒家怎么可能和女人相分离?
我想在儒家中撕开一个口子,让女人也可以进来,从此再也不会受人轻贱。
我原以为我不是个自轻自贱的,我甚至还怀有幻想,觉得我可以让别人也不受轻贱,到头来我却还是最卑微的那个。
相比于王府的家宴,皇宫里的不但没有一家人的感觉,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沉静。
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鸦雀无声,我也如坐针毡,按照既定的礼数行事。
我们不但吃穿用度有既定的规范,就算是如今在家宴上的穿着、饮食和位次都有着规定,这些细致的规定以及区别就是为了时刻提醒我们,只有顺从和成为附和者才能活下去。除此之外,看到身边人比自己好的多的生活,也可以警醒我们互相攀比内斗,彼此互相监督,替皇帝省不少事。
我们都是按照位分落座,我和几个讨厌的人挤在一起,她们彼此交谈,我一句话也懒得说,甚至都懒得表面上和她们处好关系。我和禹绍年那么要好,可她还不是和欺负我的人为伍?
薛惊云和沈如眉总是找我麻烦,可她和她们的关系最要好,三个人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她还是像曾经一样巧舌如簧,将两个人逗得捧腹大笑。
这世上没有人是特殊的,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永恒,一切都会因时而变。我早该知道的,亏我还把她当成一辈子的朋友。
她喜欢桂花酒,我便为她酿,哪怕我被火炙烤的满头大汗。如今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可我还是忘不了她喜欢桂花酒,还是贱兮兮的为她酿酒,其实从理智上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只会显得我多么可笑,可我还是忍不住。
她说好酒只和朋友喝,可是这一桌子好酒她又在和谁喝?
台上已经上来了戏班子,敲锣打鼓闹了好大一通,我觉得吵闹,只想出去透透气。整个屋子全是一股酒臭味,人又这样多,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压迫着,胃里排山倒海般的痛意袭来,我不由得弯了腰。
我一点都不想挂着虚假的笑容和这些人举杯敬酒,也不想说那些无聊的敬语,在喧闹的人群中,我只觉得寂寞,觉得她们所有人都各怀心事。
曾经我只是觉得哀伤,觉得格格不入,可是如今我却觉得有些愤怒。台上的人唱着一出又一出戏,他们唱的那样投入,可是台下的人看到的又是什么呢?都说台前才是戏子,可是台下的呢?谁又不在演这一出无聊的戏?
我不喜欢看戏,因为戏里也是人生,生活中的苦痛悲欢我一点都不想再重新经历,我只想远离这些吵闹的人。
身旁的三个人开始还在聊台上的那出戏,但是聊着聊着却变了味道,竟然开始对明月指指点点。
“月美人就喜欢唱戏呢,赶明儿也给咱们唱一出热闹热闹!”
沈如眉望着台上舞着水袖的女子,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她当她是什么人?凭什么只是因为她一句话,明月就要违背心愿替她唱?
我一瞬间就来了气,我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我急忙接话说明月不懂戏。
一群人原本正打着趣,听到我这般认真甚至带着几分怒意的语气,都纷纷转过头。我看到容落一示意我少说几句,但我还是把要说的一股脑全倾吐出来。
沈如眉还没有说话,薛惊云便来嘲笑我:“人家月美人什么都没说,你倒在这里说上了,你怎的就知道人家不会唱?”
这样的场合我自然不会和她针锋相对,只是转过头不看她,拿起酒杯就灌下一大口酒。我最讨厌苦涩的酒,可如今我竟然也想一醉方休。
我是个很容易喝醉的人,可是如今好几杯酒灌下肚,我竟也没有丝毫醉意,我又想起禹绍年所说的那句话:不是千殇不醉,而是借酒消愁愁太多,醉意难抵清醒。
我倒是真希望我就此喝醉,这样也不必再见那些丑陋的嘴脸,听她们令人作呕的议论,她们还在不住的说着戏曲的事,说想让明月即兴演一出。
楚承安也饶有兴趣的望着明月,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眼中的光芒却透露着几分不屑,我知道如今大多数人都看不起伶人,可他们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人家至少还会一门手艺,他们呢?他们又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贡献?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最值得看不起的就是他们这些肉食者,这些靠着民脂民膏坐在高位的一无是处的权贵!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无话可说,我不可能代替那些穷苦人受苦,我也为自己感到悲哀,感到可恨。
明月不敢说话,我直接替她拒绝:“单子都排好了,按照规矩来是最好。”
所有人都窃窃私语,觉得我拂了大家的兴致,楚承安也变了脸色,直接使眼色让我坐下,我没有办法,只好安安静静坐着,但是身子不断颤抖,我很担心明月会受他们欺负。
好在楚承安对戏曲也不算太感兴趣,他一个大老粗自然也不懂得其中的真意,只是给了我一记眼刀就继续欣赏台上的戏曲。在这样的日子,谁都不愿意弄得大家下不来台觉得难堪。
等到一出戏落幕,所有人举杯欢庆,在此之后,就来到妃嫔们大显身手的时刻。
我还是被人排在了的很靠后的位置,每次在众人面前演奏我就有种自己是猴子在杂耍的感觉。我讨厌被人观赏,但更怕弹错了调招来嘲笑,要是弹的不好,又给她们留下话柄,不知道背后还要怎样笑我。而且楚承安原本就讨厌我,这回肯定对我愈加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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