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如今是各大牙行眼里的香饽饽,不仅佣金很高,若是推荐过去的人有出色的表现,牙行也能跟着沾光。
沈疏桐早就料到她要做独家抢市场就一定会被另外几家牙行排挤,但她未曾想到他们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赶回牙行时,屋内的桌椅板凳和门口的牌匾都被人砸了个稀烂,只有账本和雇工信息统计表被阿信抢救了出来。
“给老子把能砸的都砸了,一个小娘们敢抢你周爷爷的生意,真是活腻歪了!”
这次来的是云京排行第二的周记牙行,老板周虎本是个猎户,在一次上山打猎时意外发现了一个迷路的西域少女。
周虎惊叹于少女的美貌,将其送给了当时的云京知府做宠物,彼时西域已成为大尧的附属国,那里的女子在大尧男人看来,只配做和猫猫狗狗一样的宠物。
云京知府对这个宠物十分满意,于是周虎成功得到了官府的庇护和大量财物,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买卖人口”这件事情背后所隐藏的巨大商机。
他用得到的所有钱开创了“周记牙行”,并且在一年之内将周记牙行做到了云京第二牙行的位置。
若是说周记牙行的成功里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沈疏桐是不信的。
沈疏桐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看着周虎把自己的牙行砸了个稀巴烂,淡定地仿佛她只是一个吃瓜群众。
“沈娘子,牙行都要被他们砸没了!”
狗剩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几次想要冲进去却都被沈疏桐拦了下来。
“不急,让他们砸。”
阿信也有些急了:“沈娘子,御史大人就在后面,不如我们请他出手帮忙吧。”
“不行”。沈疏桐再次出声拦下阿信。
“御史大人是可以帮我们这一次,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他能每次都在吗?如若我们自身不强大起来,就永远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到时候恐怕官府也会觉得我们是城市发展的拖油瓶。 ”
刚刚聚众闹事的百姓此时也全都围了过来,一边啃着手中的粮食一边看热闹。
谢临舟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扇着扇子,倒是他的贴身侍卫宋七看着这种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这...大人,我们好歹也是官差,这闹事都闹到我们眼前了,咱不管管吗?”
“人家沈娘子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劲儿?”
这沈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心里可有主意了,谢临舟很是好奇,若是自己不出手,那她又会如何解决今日的难题?
周虎此时终于发现了沈疏桐,抄起手边的棍子指着沈疏桐的脑袋:
“你就是沈家的那个小娘皮?”
“周老板,我是沈疏桐。”
“老子管你是沈疏铜还是沈疏铁,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把手伸到男人的生意上,你做得好吗?。”
周虎上前一步,抡起棍子就要往沈疏桐脑袋上砸,宋七顿时瞪大眼睛:
“我靠这个周虎真不是个东西啊,竟然对女人出手!大人,咱还不管吗?”
谢临舟依旧扇着扇子:“不急,再等等。”
沈疏桐一把抓住棍子,加大音量说到:“周老板这是要当众打女人?”
人群中传来细细簌簌地谴责声:
“这么大个老板竟然打女人!”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通过打女人树立威信。”
......
周虎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眼光,让他生气的是沈疏桐的反抗,但当他听到“女人”二字时,脑子里某一根敏感的神经又被触动了。
他收回棍子,将沈疏桐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小娘子说得对,这么漂亮的脸蛋打坏了可就不好了。不如你就跟着哥哥回家快活一阵,这次抢单子的事情哥哥就不同你计较了,等过段时间哥哥再去凤栖阁替你打点一番,你在那不比经营这么个破牙行赚的多多了。”
凤栖阁位于京城,是大尧最大的青楼,想不到周虎这人口买卖的生意都已经做到京城了。
“周老板,家里没有铜镜总有尿吧?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长得粗鄙不堪不说,兜里没几个子儿还总装阔,正经单子抢不过就耍横,半点真本事没有。您这样的窝囊废,我沈疏桐还真瞧不上。”
沈疏桐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用最温柔的声音扎最狠的心。
周虎气急,再次想要拿棍子打人,狗剩眼疾手快一把将棍子抢走。
“周老板可知道宋府招人是要去做什么的?”
“自然是为了给朝廷效力,发展云京的漕运业。”
沈疏桐点点头:
“朝廷信任宋老爷才派他来开发漕运,而宋老爷信任我沈记牙行才会同意将招工一事交给我们。周老板今日口口声声说我是女人,做不好这单生意,是在质疑宋老爷选人的眼光还是在质疑朝廷选人的眼光?”
周虎霎时愣住了,明明是私家恩怨怎么从这小丫头嘴里说出来就变成对朝廷和贵人大不敬了?
“你...你胡说,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靠不正当手段拿单!”
沈疏桐立刻接话:
“周老板慎言,您的意思是宋老爷以权谋私,拿着官府批文收受贿赂,才会和我沈记牙行合作?您可有证据?可知诬陷的后果?”
围观人群再次开始窃窃私语,这次周虎不能不在乎了,流言蜚语的威力他不是不知道,一时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你个小娘皮倒是伶牙俐齿。我周记牙行是云京第二大牙行,合作过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宋老爷这种规模的单子,全云京也就燕氏牙行有资格和我争上一争,我们两家牙行也已经和宋府达成初步的合作意向。你倒是给大家伙解释解释,连交牙税都困难的沈记牙行是如何从我们手中抢下这单的?”
沈疏桐早料到他会有次一问,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周老板,谁主张谁举证,你既无证据证明我们用不正当手段拿单,那我也没有自证的义务。周老板与其在这里恶意揣度他人,倒不如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业务有问题才会丢了单子。”
她伸出手,狗剩连忙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半个月前宋老爷曾从周记牙行招募八位工匠去造船,这是契约。上面显示八个人要在十日内打造出十艘小船和三艘大船,月银只有1.5两银子。”
周虎瞥了一眼契约:“1.5两银子是市场价,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据我所知前日这批工人因为造的船质量不过关被宋老爷赶出了府并且没有结算工钱,许多人都看到了。您身为负责此事的牙行,既没有保障雇主的利益按时完工,又没有保障雇工的利益发放工钱,竟还觉得没有问题?”
周虎嗤笑:
“你个小娘皮怕不是脑子坏掉了?我这里是牙行!只负责买卖!他们后续有没有完工,有没有拿到工钱关我什么事啊?”
这话其实理论上没有错,古代的人**易有很多黑暗面,牙行基本上都是钱货两清只为赚取佣金,至于卖出去的人后面是残了还是死了那要看他们的造化,牙行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
这具身体的原主沈阿奴拿钱替雇工们向买家赔罪,那纯属是个人行为。
“请问周老板,八个人要如何在十天内保质保量地造出十三艘货船?每个人每天要上几个时辰的工?1.5两月银和他们的付出是否匹配?这些你都考虑过吗?若不是你们在契约签订时就默认要通过压榨百姓的方式换取利益,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沈疏桐说着说着就开始带入前世的自己,这会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牙行存在的初衷本就是为雇主和雇工找到最合适的匹配链,如若周老板只顾眼前利益,卖出去的人既不能完成雇主所需,又不能让百姓满足自身生存所需,那贵人们为何要把单子给你,百姓们又为何要在你周记牙行寻找营生?”
沈疏桐刚刚为那群闹事的百姓带来了粮食,如今又是句句都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说话,赢得了无数好感,人群中渐渐响起附和声:
“沈娘子说的对,他们周记牙行就是不把百姓当人看。他从那些贵人们收三、四个点的佣金,给我的工钱却只有一两银子,每天府里所有的重活都是我一个人干,累出病就把我扔出府去。要不是这副身子干不了重活了,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怎么会低三下四地求官府施舍!”
“我甚至都不是自愿去找的营生,当时一个老板那急缺人,周记牙行觉得我合适,像对待牲口一样直接把我绑了卖过去,至于工钱,一分都没有!”
“周记牙行太过分了,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既然你不把百姓当人,那我们就都不去你那里找营生。我们还要把你的这些“光荣事迹”都告诉那些贵人,我看你以后能接到什么大单子!”
在群众的谴责下,周虎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慌,他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这些自己曾经视作蝼蚁的百姓威胁到。
“我...你们...你们若是敢出去乱说话,我就...就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有你沈疏桐,感抢我周虎的单子,你给我等着!”
周虎擦了擦头上的汗,慌忙想要逃离这里。
可沈疏桐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开:
“站住!周老板,账还没算清,我可还没同意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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