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云县城门口的布告栏上新贴了两张告示。
贴告示的官差一走，百姓们就围了过来。
有识字的大声念出告示的内容。
“劝农令......”
这竟然是劝农开荒的政令和征丁入伍的政令。
劝农令大意是说，县中有许多可开做田地的荒山，县衙鼓励治下百姓开荒，还会拨下农具、口粮和种子。
这是件好事啊，谁不希望自己名下多些土地以传家呢？况且监察史大人也已明确表示，开垦荒地可免除赋税，这样一来，能节省出多少口粮啊。
百姓们跃跃欲试，纷纷催促那读书人赶紧念下一篇告示。
“征军令......”
这三字刚刚一出来，围着的百姓就发出一阵唏嘘声。
他们可不愿意家里的男丁去参军，经流民军洗劫后，城中青壮死伤不少，剩下的都是家里顶梁柱、宝疙瘩蛋，哪里舍得送去战场拼杀。
这位监察史大人自来到泗云县后，做了不少好事，他应该不会强征男丁吧？百姓们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往下听，听到本次征军并非强制后，提起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本次征军并非强制，年满十五至四十的青壮皆可自愿报名，报名成功者将发放安家银十两，免三成赋税，若有战死沙场者，其家人可领三年抚恤米粮。”
这话一出，先前还不满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比起之前的强征男丁入伍，连响银都拿不到的情况来说，这位大人给的条件算是格外丰厚了，一时，不少人心中活络了起来。
特别是想建立一番功业，却苦于没有门路的年轻人更是眼睛发亮。
这条路虽然充满的血腥和杀戮，但若是成功了，等待自己和家人的，那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和富贵啊。
碧水村。
对于县衙要开荒山为田之事，村中不少人在苏九寒回村时就得了信。所以此时再听村长说起，并不觉惊讶，他们只关心县衙能补贴多少口粮。
苏牧被吵得头疼，呵斥了那几户格外闹腾嗓门大的人家后，他开始给村民们传达县衙下的征军令。
和县城的犹豫不同，碧水村的儿郎们却是很多人都动了心，想去应征入伍。
原由有二。
一是哪位监察史大人曾在村中住了半月之久，村民们自觉和庄珩是熟人，对他怀有比较有认同感，愿意为他所用。
二是上次苏九寒回村的派头大大刺激了村里年轻的儿郎们。
谁不想建立功勋，谁不想一呼百应。
这次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涉事未深的孩子们想象不到战场的无情和冷漠，生活经验丰富的大人们却不会如此天真，经历过乱世的老人们，再无人比他们更清楚战场的残酷。
村头苏家。
面对孙子们要去县城参军的决定，苏昆山严词拒绝。
他何妨不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是刀剑无眼，战场无情，他不能用苏家孙辈的儿郎的命去赌那泼天的富贵。
再说了。
一个孙子去两个孙子去就算了，他家只要到了年纪的四个孙子都想去这是闹哪样？
都是九寒那皮猴子勾的。
苏昆山手又痒了，恨不得去县城把孙女揪回来揍一顿。
“爷奶，爹娘，我要去！我要去找九寒，凭什么你们同意九寒跟着庄大人，就不同意我们兄弟几个也跟着庄大人？”苏雪松倔强的站在自己爷奶和爹娘前。
这情况能一样吗？九寒跟着庄大人走时，村中正在闹山匪，朝不保夕的，跟着庄大人走或许的条活路，现在县里山匪和流民都被肃清了，眼看着要过上安生日子了，孙子们却要这时跑去参军，这不没事给自己找事嘛。
再说你们那脑子能有九寒那丫头转得快吗？
她去是谋前程的，你们几个去就是当炮灰的。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太伤人。
苏昆山虎着脸将原因将了一遍，最后严词拒绝“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我就要去，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跑！”苏雪松继续顶嘴。
苏黄杨和苏家其他孙辈站在一边，不说话，但是表达的意思和苏雪松一样。
苏昆山企图和他们说道理，“参军和九寒不一样，九寒跟着大人不必上战场杀敌，参军却是要拿着刀杀人的，杀人你们敢杀吗？这可和杀鸡不一样。”
“有啥不敢杀的，先前想来村里抢劫的流民，后面的山匪，我们又不是没杀过。”
苏坤山还真忘记了这茬。
但是。
“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这事不能再提，都给我下地收稻去！”
说完就绷着一张脸走了。
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孙子们心里想什么苏昆山怎能不知，说得冷血一点，要是只有一个孙子想去，他不舍归不舍，狠狠心也就应了，但是家中十五以上的孙辈全要去，这不胡闹嘛。
但凡出个意外，那整个苏家香火就断了啊。
特别是四房，九寒已离家，再让黄杨参军，那老四和老四媳妇还活不活了。
但苏昆山不知。
少年锐气，锐不可当，一如鸿鹄乘风，扶摇直上。
他明明叫各房看紧了孙子们，但是第二天，苏家依旧还是少了三个孙子。
分别是大房的苏雪松，二房的苏石栗和四房的苏黄杨。
昨日说要参军的四个孙子，竟然只留了一个三房的苏东青在家。
看着三个媳妇肿的和枣核一样的眼睛，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气得用拐杖在自家院坝杵出一个大坑，转身回房时，身影透着数不尽的落寞。
罢罢罢，儿大不由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他们自己的爹娘都舍得儿子上战场拼杀，他这个爷爷的有何不舍的。
想是这般想，但看着冷清许多的院子却不自觉的佝偻了肩背，一瞬间好像老了几岁。
庄珩想要的是一只能踏平一切铁血之军，想要进入这只铁血之军并不是易事，秉持着贵精不贵多之理，凡是报名之人皆要通过严格的关卡。
身有残疾者不要，身患顽疾者不要，有作奸犯科先例者不要，身长七尺者优先，身强体壮者优先，学文识字者优先。
县中百姓原对征兵之事感官很不好，见他考核这般严格，倒是歇了些畏惧。
见动静这么大，不免在心中嘀咕。
这般难入，莫不真是个好前程好去处。
世人皆知，没门槛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设了门槛的，那定然是有利可图的。
因此举，来报名征军的竟不减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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