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洗漱完,白春枝坐在梳妆镜前擦头发了,才想起那个被遗忘在脑后的“苏记”。
“瞧我现在的记性?”白春枝刚好顺着毛巾又拍了脑门儿问道,“先前怎么都没听说呢?”
“你也不看李阿婆她们都多大年纪了,估计那个‘苏记’都是解放前的事了。”
小娘子问的这,萧远山倒是提前知道些。
这苏记,要讲的话,还真跟吴阿婆有那么点关系,毕竟她娘家也姓苏。
但俗话说,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出了五服后,基本上都没多大来往了,何况一个在乡下一个在镇上,中间还有那十年,早没人提及了。
这里面的事儿,萧远山是去买牛肉时,听屠宰场的老把式们聊到的。
“人家一听我们要这么多肉,还是要做金丝牛肉月饼,以为是老苏记要重新开张了呢!”
“啊?那,那这月饼,一样的,人家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冒名的呀?”
原本一个有名有姓的老店就够白春枝担忧的了,没想到人家的招牌格外的响亮,这镇上惦记的人不少了。
“想什么呢!”
萧远山接过小娘子擦头发的毛巾,站她背后一面手上动作不停一面好笑地摇头。
“我们一没偷师苏记、二没用他家的名号,怕什么?”
“这倒也是。”白春枝听着夫君这一二点的列出来,不自觉地点头,“嘶——”
一个没留神,头发被扯了下,白春枝才不好意思的偷偷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动了,只心底还是那么一丢丢不确定。
“这啊,就跟咱们本地做辣椒酱差不多了。”
萧远山低头看到小娘子跟只偷腥的猫一个表情,无声笑了笑,轻轻揉了揉被拉扯的头皮,继续道。
“我们每家每户每年都会自己做,是得益于我们当地的气候,辣椒长得好、晒得干,那酱园搞那么大的阵仗,还是国营厂,不也没说霸道得不许别人做、只独他们一家生产吧?”
“确实。”夫君这样一说,白春枝瞬间就懂了,不过不敢冒然再点头了,提了提嗓门,“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呢!”
“可不是。”
突然上升了高度,萧远山有一瞬的哑然,但他也知道小娘子的性子,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不愿跟人起正面冲,往往还没怎么呢,她自己先愁起来了,眼下可不就是这样么?
所以,道理虽浅,他也得掰碎了跟她好好讲讲。
“总之,就没这个理的,你啊,心踏实地放肚子里好了。”
“嗯。”
被萧远山三言两语说服,白春枝轻哼一声,也不杞人忧天了,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手顺势摸到开始显怀的肚子,回头夫妻俩对视上,不由会心一笑。
“等忙过这阵子,我们去照相馆照张相。”
夫妻俩躺床上时,萧远山的大手已经习惯性地抚上了小娘子柔软的肚皮,对着那个可能还没他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畅想了起来。
“还得再去趟市里,看看还有什么没买的,都提前给备齐了。”
到底是第一次为人父母,夫君一说起这个,白春枝又觉得还有好些东西没弄。
“好,到时候让爹娘跟我们一块儿去,他们有经验。”
萧远山一把转过身的小娘子拉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也变得很轻,半哄着人睡觉。
白春枝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也难得有了点孕妇嗜睡的症状,连夫君什么时候起都不知道。
洗漱完,天已经大亮了,白春枝刚吃完灶上给她的留的稀饭,老爷子这会儿也遛鸟回来了。
“远山给你留了纸飞飞儿,你看到没?”
老爷子把他心爱的八哥挂好,瞧着小店的门都没开,估计孙媳妇还没顾上这边了,进去给她拿了出来。
“喏,桌子上,他好像还把你什么东西拿走了,你看他写的啥?”
白春枝收拾完碗筷出来,看到桌上那张铅笔写的纸条,才知道老爷子说的什么。
“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
在围腰上擦了下手,白春枝拿起纸条时跟等候在一旁的老爷子说道。
要真有什么急事夫君肯定会提前讲了。
果然,萧远山只是把她那个记人名的本子拿走了,免得白春枝起来后又到处找。
按照上面记录的地址信息,萧远山计划是花一上午的时间挨个拜访一遍,除了早早就联系过的客商们,这些大小各个厂的采购员、工会老太太等,那可真是一点都不能漏掉的。
“你大哥还一大早就来把牛车赶回去了。”
老爷子现在是看不得那些丁点儿大的小字,见孙媳妇看完字条没什么大事,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说是老屋头那边已经开工来,一有新出炉的就马上送过来了。”
白春枝从纸条上抬起头来,是觉得今早家里格外安静了,她还以为夫君没骑车赶的牛车了,没成想,大清早的都忙活了起来。
“阿公,那我们先把外头的板拆了。”
月饼虽然没剩多少了,菌子却是管够的,白春枝和老爷子准备先把小店腾出来,家里对镇上人的购买力给予了厚望,他们可不能拖后腿。
李阿婆几位熟识的婆婆大娘还是照常,买完菜就三三两两坐街沿边摘菜边摆龙门阵。
白春枝把新收的菌子分类放好,也竖着耳朵听大娘们在聊什么,前一晚各家带了好些金丝牛肉月饼回去,话题自然是少不了这个。
“月饼”、“金丝牛肉”、“苏记”这些字眼一出现,白春枝手上的动作都要慢半拍,时时惹得递东西过来的老爷子侧眼。
好在等白春芽赶着牛车来时,白春枝听得差不多了,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落了地。
就目前邻里街坊沾亲带故得到的消息来看,近来,“苏记”暂时事没有一点重新开业的迹象。
毕竟曾经的“苏记”家大业大,要恢复元气的话,怎么也得好好规划一番才行,不像他们这小打小闹的,说干就干了。
而且,依着往日的风光,白春枝推测,“苏记”再选址挂上老字号的牌匾,怕是会直接落地县里,不过不来跟他们“山枝轩”打擂台也是好事。
“怎么,都等着我这一炉子月饼呀?”
白春芽才刚挺好车,她姐就迎了过来,再看周围的老太太可不少,下意识觉得自己来晚了。
“那可不,昨晚就卖得差不多了。”
瞧着妹妹一惊一乍的样子,白春枝也开起了玩笑。
但白春枝话也没乱说,萧远山早上拿走一些,她刚再给李阿婆她们切了点来分,小店里啥真没剩几个了,妹妹这会儿来得正合适。
“真的假的哦?”
白春芽惊讶的不行,但手上功夫没耽误,小小个子拎着大框下车愣是一口气不喘的,看得白春枝连忙跟在后头想要搭把手却找不到空。
“哎哟,你还怀着我小侄呢,别挨我那么近,看碰到你了。”
“行行行,你慢点!”
瞧着妹妹游刃有余的样子,白春枝被大小声了也不生气,退后几步,直到白春芽把几大框都搬到小店了才说起别的。
姐妹俩一汇合后,就还跟着前一天在村里似的,都不用安排直接信手拈来分上工了。
镇上到底不同于村里时间上更自由,白春芽本来还以为自己送来的一车月饼不够卖了,结果一上午也没几个人来,瞧着姐姐还有闲心一遍遍地规整菌子,一会儿按大小、一会儿按种类,她只好耐着性子。
一直到差不多五六点了,人才渐渐多起来,都是些刚下班的人,这回都不用姐姐说,白春芽自己就看出来了,基本都是一两封的买,打听礼盒装的也不少。
姐妹俩口齿伶俐手脚也快,就算没买也不冷落人,倒是惹得婆婆大娘们一阵好感,白春枝和白春芽忙过一阵,顺势请大家多帮忙宣传宣传,大伙儿也是一口答应了。
下午在这儿尝过月饼的几位阿婆,更是拍着胸口让姐妹俩放心,保管不出两天,几条街巷都知道山枝小店在月饼,而且还是金丝牛肉月饼。
“春枝啊,那你们这量要跟上哦,不要人家来,跟供销社一样,好些时候还没货的,那才恼火哦?过节又不比其他的,送礼要过了时候就不好了。”
“哎哟,李二娘你操心这些哟,春枝春芽她们村头好多人哦?现在又不是哪儿年生到处都缺粮食……”
眼看两个大娘要吵起来了,看戏的人不少,小店门口更是热闹了。
倒是李阿婆在一旁偷偷跟姐妹俩摇摇头。
“不用理她们,好心是好心,但这做生意的事,按你们的节奏来,要都依着每个人的想法来,卖不出去了算哪个的?”
白春枝朝李阿婆感激的一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眼前的热火程度还不至于让她冲昏头脑,何况他们这是做吃的,放不了多久,总得考虑实际情况。
家门口的闹剧,待萧远山又拖了一车月饼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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