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三位大人一听到云楚沅打算慷慨解囊、为他们分忧时,不免有些愣神。
裴昱臣看向她的眼神复杂而又欣慰:“楚沅,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我也不能白白让你出钱又出力。倘若你想负责工匠们的伙食,那我定然是要给你银钱的,或者你可以提出一些别的要求。”
“咱俩谁跟谁啊,不必如此。”云楚沅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重新开口,“不过嘛,你要是真想答谢我,那便在南北两街的房屋盖好后多给我留几间铺子和房子吧。”
云楚沅想起上回去牙行买房无功而返的事情,便想着趁此机会,让裴县令给她开一开后门,提前预定好几间房屋。
她有预感,临海县的新房屋一旦建成,必然十分抢手,以后的房价想必会节节攀升。
裴昱臣轻笑一声:“你不说,我也会让你先挑的。”
云楚沅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为他出谋划策,他给她行个方便,他们两人行事一向默契。
“诶,正好你可以把这个做成福利啊。百姓们不是沉迷做生意吗?咱们可以统计出来每家每户的男丁做工的工时,排名靠前的奖励他们优先买新铺子的权利。”
云楚沅灵机一动,又想出了妙招,她身子坐直,双手合拢,为自己有个聪明的脑袋瓜而感到骄傲。
这下子,连默不作声的陈县丞都不由出声感叹:“云姑娘果然聪慧。”
裴昱臣负手而立,浅笑着望向云楚沅,眼神中满是赞赏之意,他出声打趣道:“你呀,古灵精怪。”
云楚沅故作娇羞地将身子稍稍扭向一侧,左手轻轻遮住嘴,右手朝着裴昱臣摆了一下,“哎哟~裴大人不要酱紫夸人家啦,人家会害羞的啦!”
“咳,陈县丞和梁捕头还在呢。”裴昱臣左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声咳嗽了两下,他脸颊微红地朝着搞怪的云楚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注意分寸。
云楚沅反应过来后立刻变得端庄,转过身去正好对上梁捕头瞪大的双眼,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有些话对着小书生便能肆无忌惮地说出口,可若是被别人听见了,云楚沅又觉得浑身不得劲。
“哎哟哎哟,我瞎了,我瞎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梁捕头收起张大的嘴巴,立马表情夸张地捂住双眼,恨不得换一双没看过这幅画面的眼睛。
老天爷,他们严肃正经的县令大人私下里竟然会对着女人脸红,简直叫人没眼看。
他早该想到的,上次在书房撞破裴县令和云姑娘的好事时,裴大人便是以柔弱之姿被云姑娘压着。
梁捕头自觉发现了裴县令的秘密,怕他秋后算账,只能选择装傻充愣了。
裴昱臣皱着眉头看向吱哇乱叫的汉子,还以为他是在嫌弃云楚沅的做作,便开口说了一句:“少见多怪。”
梁捕头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裴县令对他们女强男弱的相处模式适应良好,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不由佩服地双手抱拳,“裴大人心境豁达,在下佩服。”
裴昱臣收回视线,和陈县丞继续商量起了后续事宜。
只有云楚沅好像隐约明白了梁捕头话中的意思,她伸手捂住发烫的脸,默默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梁捕头的注意力都在裴昱臣身上,肯定能忘记自己方才的做作之态。
——
清晨,县衙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两名衙役手里提着糨糊桶和一叠新鲜出炉的告示,走到衙门前的公告栏前,将一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仔细张贴上去。
衙役们张贴告示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周围百姓们的注意,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快来看,县衙贴出了招工的告示!”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原本稀疏的人群迅速聚拢过来,众人你推我搡,都想凑近些,看清楚告示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一位头戴斗笠的老汉,粗糙的手提着装鱼的网兜,眯缝着眼努力辨认着告示上的字。
旁边站着个年轻书生,他开口念起了告示上的大字:“临海县为兴土木、利民生,欲行修路、建房之工程,现广招壮丁若干,凡身强体健者皆可报名,按劳计酬,工钱从优。”
书生念完后,为众人解释:“诸位乡亲,告示上说县衙要招募壮劳力去修路和建房,只要身子骨硬朗,能吃苦干活的都可以去。”
满脸皱纹的老汉听明白后,喃喃自语道:“修路、建房……这是要把咱这小地方好好整顿一番啊。”
听了书生的话,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有人兴奋,有人担忧。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捋起袖子,大声嚷嚷:“这可是个赚银子的好机会,我力气大,想去试试。”
几名妇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人面露忧愁:“我家男人要是去了,家里的活可就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旁边的女人回道:“话虽如此,可这工钱给得还不少呢,到时候便能攒下些银子给娃儿们置办点东西。”
“你说的也是。”女人脸上的神情十分矛盾,她既渴望改善生活,又担心负担会加重。
那位年轻书生又突然出声:“咦,这下面还有两行小字呢。做工期间云记食肆每日供给三餐,并且工程结束后,工时排名靠前的几户人家能优先买新房屋。”
这下子原本犹豫的或是根本不想参加的人,全部炸开了锅。
“云记食肆负责伙食?那干活的工匠们有口福了。”
“嘿,在云记用一顿饭最少要十几文钱,我平日隔三差五才会去一趟打打牙祭,这些工匠竟然可以不花银子日日便能吃,我都想去做活了。”
“嘶,这伙食钱若是每日算二十文,那一月下来,岂不是能省下六百文?这比工钱还要多好多啊!”
“你不能这么算呀,工匠的伙食哪能比得上食肆里面买的,说不定就是些素菜。”
“素菜又怎么了?只要是云记厨子做的,我都爱吃。”
除了这些被伙食吸引的百姓,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第二则消息上。
“天哪,做工多能优先选房,这是真的吗?我想做生意正愁找不到铺子呢,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要喊上兄弟们一起去。”
“我们家可是还没分家呢,壮年男丁有十好几个,我们一大家子去做工,工时肯定能排在前头,到时候正好可以买新房分家!”
“啧,看来不去是不行了,我那婆娘天天嚷嚷着要盘铺子赚大钱,让她知道这事,还不得乐开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愈发嘈杂。
有人谈论着做工的时间长短和房屋的规模;有人分析着放弃其他营生去做工匠的利弊;还有人盘算着自己一家人能做多少工时、是否能获得选房子的资格。
一名老者走背着手了过来,他看了看告示上的内容,摸着花白的长须说道:“县令此举乃是为了让百姓们出行更方便、改善大伙儿的居住条件,对咱们都有益处。”
这话引起了大伙儿的共鸣,是呀,自从裴县令来到他们临海县,一桩又一桩好事接连发生。
“裴县令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一位男子情绪翻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县衙的方向不停叩拜。
方才像是一锅沸水的热闹场面瞬间沉寂了下来,百姓们皆被热泪盈眶的男子感染,纷纷跪下身子,磕头高呼“青天大老爷”。
躲在门后的云楚沅看到这副场景,依稀回忆起了裴昱臣刚来临海县不久斩杀土匪后,位于高台之上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时的百姓们也是如此称颂他。
如今的临海县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云楚沅抬起胳膊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男子,“裴老爷感受如何?”
裴昱臣静静注视着门外乌泱泱跪了一大片的人,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道:“裴某,不虚此行。”
也许京城人士会为他这位到偏远之地赴任的新科状元而惋惜,也许朝中大臣会为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小子吃挂落而嘲笑。
可裴昱臣却觉得,来临海县做县令的日子令他受益匪浅。他见识到了平民百姓的艰苦、体会到了渔民们收获的喜悦、感受到了权势之人的欺压,同时还从一名女子身上学到了破除困境、革新变旧的妙计。
的确是不虚此行。
——
短短半月的时间,县衙招齐了工匠,夯土筑路、建屋造房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云楚沅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她让湘香馆的女掌柜带人去城外施工的地方搭起了棚子做大锅饭,而云楚沅自己带着钱婶负责城内建房子的工匠们的伙食。
这段时日,临海县的百姓们都在兴致高昂地围观即将施工的地方,而城中的青壮年男子大都加入了施工队。
饭馆和食肆光顾的客人少了,云楚沅抽调出几个人来也不会影响店内的生意。
“楚沅,你要的东西,阿汤送来了。”钱婶从驴车上搬下来一个又一个大桶。
云楚沅从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走了出来,“婶子辛苦了,快到午时了,咱们抓紧时间做饭吧。”
钱婶摸了把头上的汗水,犹豫地说道:“楚沅,这些鱼籽、鱼白、鱼泡能行吗?煮出来能吃吗?”
她听说云楚沅想用鱼杂做菜时,便很担忧,怕工匠们有怨言。
云楚沅笑着说道:“婶子,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吗?放心吧,保准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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