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那么快,我家还没有喝水。”何金花抱怨道,她家在村尾,走到村头打水都要走上一段。
没人理她,谁让你自个手气臭?
修缮房屋的泥土和工具以及耕田用的器具等等都有人送来,听衙役们说这是官府分他们用半年,等半年后就得他们自己想法子解决。
“上午修缮,傍晚耕作。下午就休息,别大热天还在地里,旁边的大河村就有村民响午也干,栽在地里了,预备办丧事,你们可别犯浑。”
“我们都要命的。”赵柏喊道。
“那我们赶着去下一个村,你们先忙活着。”十几个运送米粥的人正准备离开,打头的忽然记起什么,跟他们说,“这儿原本有座桥的,被冲垮了,现在河里干着没什么影响,但是我听大人们说,这条河快要来水了,到时候你们没有桥,出不去,还是尽早修吧。”
“欸。”赵柏给那人道谢,又紧赶着问了好些事。
赵夏至朝着远处看去,进出小赵村都要跨过一条已经干裂很久的河床。村子里七十八户人家都是排成一排的,屋后远远望见河床,院子前面是耕地,越过一大片耕地就是前山,山连绵不绝,依稀能看见绿叶子。
赵柏给村民们分了事儿,就连赵夏至这样的小孩子也不能光看着,她与大丫还有三春她们分去了运泥土。
她家没什么要修的,重新搭了瓦片就完事。紧接着是第二户,住着王富贵他老娘田婆子还有娘子王菊红,王富贵逃难时病死了,只留下这一对可怜的婆媳。
第三户是村长家,第四户……从头安排修缮事宜,这到最后那户要好几天呢。
大家伙忙得热火朝天,赵夏至与其他女孩子拉着小板车挨户送泥土,男孩们也在拉板车,不过他们运的是砖石。大人们更辛苦,爬上爬下,额头冒出一层又一层的汗,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到了中午,又有专人来送粥,这回的粥水要稠得多,跟水泡饭一样,一碗下肚止住饿。
下午,各家精神头更好了,这可是要种地,种自家的地!
赵夏至她家有三亩中田两亩下田,巧合的是这五亩地隔的不远,浇水不用走太久。
遭受过大灾大难的田地很硬,得先松松土,大家伙挑了一桶又一桶的井水去松土,赵柏有些担忧,万一井水用光了可咋整?
可这也没办法,隔壁大河村倒是有河水,他们离着那么远,没道理不顾身子来来回回挑水吧?
岂不是作践人?
不独是赵柏,好些村民都想到了这一点,晚上睡觉时赵夏至就在默念,河里能不能来水?
第二日,她正揉着眼睛,忽然就听见外头有人在喊,“河里来水了,来水了。”
赵夏至跟在她爹娘身后跑出去看,原本开裂的河床逐渐被水覆盖,那些丑陋的裂缝不见了!
“有水了,有水了,有水浇地啦!”村民们奔走相告,你挤我我挤你,在河边看着那河水往低处流,越流越多,越流越快。
“爹,娘。”赵夏至拉着她爹娘的手,激动非常。
“欸,我们还没有修桥。”赵二刚忽然说,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这桥还没修呢,水位低修桥肯定比水位高修桥要方便省事。
“先修桥,别的放一放。”赵柏说,这可是要紧事。
从河边的痕迹依稀能认出从前的村子修的是石桥,他们也修回石桥,耐用。
官府派了人来指导帮忙,没过几日,一座石桥就建成了。隔着石桥不远立起一个木牌,上书:小赵村。
河水水位不算很高,毕竟是夏日,过两个月就会好很多。等土地松软后,就开始播种,赵夏至拎着锄头翻土,她娘也干着呢,比她干的快。
这活可真辛苦,挥了两刻钟她的手臂极其酸软,现在是没法子,将来她可要想一想如何挣钱,一辈子面朝黄土她做不到。
“夏至你歇着,等你爹挑水来了让他干。”李柳叶在前面说,“干多了不长个,机灵点。”
“自家的地,种出来的粮是自家的,我才不偷懒。”赵夏至没停,只是干的慢。新朝陛下下令,这下半年种出来的粮食不用交税,全部都入自家屋里。
用力一挥锄头,“咔嚓”,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跟锄头撞在一起,把她的手都震疼了。她低头,看见了跟泥土颜色差不多的一个角,蹲下用手扒拉开,挖出来一个浅色的木盒子。
她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她,她便把盒子放在了放粮种的篓子里,稍稍遮挡。
这粮种其实最好在秧田里培育成秧苗再移栽到田地里,但这会儿没那个条件,各家各户都想赶紧把种子种下去,赶在冬季之前收一茬粮,不然寒冬可不好熬过去。
“干得怎么样了?”赵二刚挑着两桶水过来浇地,他晒得更黑了,跟酱油似的,汗铺在皮肤上,可见有多热。
“差不离了。”李柳叶说,“夏至你先回去歇一歇,我和你爹晚些回去。”
“成。”赵夏至心心念念着挖到的木盒子,拎着装粮种的小篓子回家,得明日再种粮,但是篓子也得随身带着。如今家家户户都没有门,最怕有那等坏心思的人想着去别人家偷粮种,这可是粮食,饿昏了头的人直接塞进嘴里也是有的。
到了家,赵夏至躲在房间里拿出木盒子,没有锁,轻易能打开。
“啪嗒”,盒子一开,里头没啥东西:一张纸,上边有字。
这是啥?
赵夏至好奇地捏着泛黄纸张的一角抖了抖,纸完整摊开,她识字,但是这个字跟简体字不大一样,只能连蒙带猜,“左转有栗子树,靠近深山有柿子树,水潭里有鱼,竹林有竹笋,深山野猪……”
这是一张记录着山里哪里有食物的纸!
也不知是谁写下了来的,估摸着是害怕忘记了,来日回到家乡能用得上。
现在可便宜她啦,即便有些地方有了变化,但只要有几处对得上,那她家就有口福了。
院子里放着一桶水,是挑回来的河水,晒了一个下午已经热哄哄,正好用来洗头擦身。
赵夏至收拾完自个,门口就有动静了,她抬头看,爹娘一前一后进来,两人也是拿水略微擦了擦身,这样的大热天不过一会儿又出汗了,得擦干净点,不然身上黏糊糊。
“爹娘,过来。”赵夏至朝他们勾了勾手指,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闹得两人失笑,“什么事?”
“好事。”赵夏至得意地掏出那张纸,“看!”
赵二刚不识字,倒是李柳叶看得懂,她家是猎户,攒下来钱,日子过得还不错,就把她弟弟送去私塾认几个字,她弟弟回家了就教她。她也聪明,学了不少字,后面又教给了女儿。
逃难路上饿得受不了了,也是用教学来分散注意力。
“可真是好东西,哪里来的。”李柳叶挑眉,手开始痒了,“真要有野鸡,我都等不及想要上山设陷阱了。”
“写得什么?”赵二刚着急,一家三口就他看不懂,这字扭扭曲曲,蚯蚓似的,他看久了还头晕咧。
赵夏至给他说了,又竖起大拇指反手指着自己,一只脚在点地,“挖地挖到的,夸我。”
李柳叶与赵二刚轮流说了好些好话,赵二刚也跟着神气起来,“不愧是我的女儿,像我。”
“这个藏好,别让人摸去了。”李柳叶左顾右盼,寻思着找个洞藏起来。别看村里大家好相处,也不是没有手欠的人。
“这里,灶头后有个洞。”赵夏至早把家里每一个角落摸了个干干净净。
“夏至明日不要去了,你瞧瞧你,前面两个月白了些许,现在又黑了。”李柳叶摸着女儿的脸,“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自己照铜镜也欢喜不是?”
“娘,咱们家没有铜镜,还有黑点看着健康。”赵夏至无所谓白不白,“明天下午我不去浇地,我想上山捡柴,就在咱们家田附近,我不走远。”
二十天后官府给他们按照人头分口粮,要他们自己煮,大锅官府借给他们村,然后整个村一起放米煮,柴火则是由各家轮流提供。这柴火肯定要备起来,早些捡就轻松些,要是晚了,山边的被人捡光,得进山里头才有树枝,一躺下来累不少。
“成,我前半程跟你爹挑水,后半程跟你进山捡柴。”李柳叶想了想答应了,“过些时候我教你布陷阱,你学一手准没错。”
“好。”赵夏至说。
母女俩正说着,那头就已经传来了赵二刚的呼噜声,“看看你爹,咱们也睡吧。”累一天了,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第二日,上午照旧是修缮房屋,如今进行到四十户左右,只修房屋和围墙,其余的茅屋还有棚子什么的一概不理,进度倒也快得很。
“夏至,你家里晚上会冷吗?”跟赵夏至一起干活的大丫凑过来问,“半夜我家里总是冷飕飕,睡不好。”
她家还没有修好,晚上有山风吹进来,冷得很。
“还成吧。”赵夏至不大想搭理大丫,因着大丫有时候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事说起来还是因为名字,大房对儿子看重,名字好寓意,到了女儿这里,丫头就叫大丫。而赵二刚与李柳叶生了女儿后起了夏至这个名字,好听,所以大房第二个女儿也起了个三春的好名,唯独大丫被剩下了。
大丫可不就不爽么?
赶在大丫再次开口前,赵夏至拉起板车又去运泥土,甭管大丫这么问是因为什么,她都不想理会。
大丫瞧着堂妹的背影咬了咬唇,她娘交代的事没办好,回去可咋办?
晚上一到家,大丫果不其然被骂了,何金花戳着她的额头,“你真是蠢,这都搞不中,你二叔二婶那里地方大,你要是哄好了夏至,不就能去她那里住了吗?”
“娘,夏至不肯理我,我说了的。”大丫躲躲闪闪,三个男丁没一个开口帮忙,反而是最小的妹妹三春说道:“娘你别怪大姐,问了夏至可能她也不答应,谁喜欢家里多出两个人?我要是二叔二婶,才不想呢。”
“你懂个什么劲儿。”何金花用手扇着风,憋着气说道:“这几日你记着缠着夏至,她去哪儿你去哪儿,有机会就问她,问多了她可能就答应了。你二叔二婶宠她,定会听她的。”
没见过那么宠女儿的爹娘,也不怕宠坏了。
“再一个……算了你不懂。”小孩子懂什么,何金花不想多说,怕大丫和三春大咧咧把她的话说出去,教二房的人知道了。
夏至是个女儿,二房的青砖大屋哪里能让她得去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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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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