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檐下,她伸出手,轻轻叩响屋门。
砰——砰——砰——
屋门从里面拉开,沈确首先对上的,便是那双灿若星光的眸。
江惟安颇有些讶异,眉眼弯弯,疏疏叶影之下藏着清朗的笑意。
没有人在说话,她默默跟着江惟安进屋,直到坐在熟悉的茶台边,才有了实感。
“今日太晚了,茶便不喝了吧?”江惟安问她。
“好。”沈确只看着她,江惟安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撩了撩鬓边的头发。
“你怎么了?”她又开口道,“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沈确忽的止住话头。
她是来干什么的?
沈确迅速思索了一瞬,“那副画还没画完呢。”她淡定开口道。
“可是天色都这么晚了。”江惟安有些懵,这么着急么?连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得?
她刚刚好转的心情忽然又低落下来了。
“有些事,拖久了不好。”沈确说道。
什么事?她的事吗?江惟安不可抑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她急着要走,所以才这样匆忙的画这幅画么?
沈确打开画轴,画笔蘸饱了墨,她全身心倾注其上,使得笔下美人渐具雏形。
她一言未发,坐在沈确边上,看着她画,她眼中的她。
借着摇曳的烛火,她悄悄将视线挪向身侧,暗自瞥着身旁的人,她的双眸似有什么魔力,令她甘心沉溺于此。
纤长的眼睫之下,是琥珀般澄澈温柔的眸,眉骨高挺,鼻梁上一颗小痣被阴影遮挡,她却能看得清楚。
她一点点描摹着面前的沈确,心底一阵发酸。
忽然,她猝不及防的对上沈确的眸,惊羞交集之下,却没人再像往常一样挪开视线。
烛光泛着暖意,映得人眉眼都染上温柔,世人都说灯下看美人,江惟安总算能领悟到其中意味。
眼前人确是生得极好,仿佛生来就极受上天眷顾,生的无一分不合心意,每一处都恰好契合。
灯烛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她看到沈确的双眼在她眼中放大,伴着她有些青涩的气息在逐渐靠近。
江惟安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又悄悄松开。
她还能触摸到,沈确今日高高半束起的发丝,飘扬的发丝如瀑,像极了画本子里的英雄侠客,就那样轻巧的垂在她的肩侧。
专注的双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仿佛她构成了沈确眼中的一整个世界。
她早知道,沈确生了一双似春水般多情的眸,只需稍稍带些柔情,便映出绝世的风华。
画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砚台中的墨水快要干涸,此刻却没有任何人在意。
短促的气息逐渐靠近,江惟安缓缓闭上双眼,灯却倏然熄灭了。
她猛的睁开眼,一片昏暗的室内,只有窗前的月光发出些许光亮。
眼前人离得太近太近,几乎能看到她纤长的眼睫微微发颤。
夜色笼罩之下,她只看到那双缱绻动人的眸,泛着水光的双眼仿佛蕴着绵绵情意。
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有些微妙的东西,自是无法言说的。
江惟安忘了自己是怎么留下沈确的,或许根本也不需要怎么留。
她们静静躺在床上,共赏同一片夜空,轻纱般的月光温柔的披在案前。
柔光之下画中美人笑语盈盈,仿佛能透过画,真切的感受到她的丝缕情意。
“沈确。”江惟安忽然出声道。
“我在。”沈确的嗓音很温柔,仿佛有情人间缠绵的低语。
江惟安没有说话,手静静放在身侧。
忽然,手上感受到柔软细腻的触感,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有些慌张的挪开手,对方好像也和她一样,将距离拉远。
气息渐渐平复,她的手却好像脱离控制一般,一点一点,往相反的方向挪着。
她的心忐忑不安的跳着,却暗暗藏着微弱的期待。
直至触碰到另一只探索的手。
她的手紧张的颤动一瞬,想再次逃开,却被反手扣住。
江惟安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她偏过头,借着月色,她能看到熟悉的手串戴在那只手上。
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
视线顺着手转移到那人冷艳的面容上,此刻她却带着柔和的笑意,她的双眸灿若星月,双腮如凝荔,朱唇点绛红。
乌黑的发丝柔顺的垂在枕上,她就那样双目含情的看着她,江惟安忽然感觉心跳声如擂鼓。
温度从交扣的手一路传到她心底,几乎要将她慌乱的心房灼伤。
她有些惊,却又透出几分隐秘的欢喜。
她没有问沈确这是为何,也没有抽手离开。
两人心照不宣的享受着这不为人知的片刻甜蜜,即使它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仅仅是暗处滋生的一刹悸动。
至少她们也曾在这样好的时节,共赏过这一处好景。
这也不能算作是遗憾了,江惟安想着,眼眶却有些酸酸的。
交叠的双手之下,她轻轻用手指摹着那人的指痕,仿佛要将她牢牢刻进心底一般。
那人的手骨节很长,指尖覆着一层薄茧,她还能感受到,手上微微突起的青筋。
江惟安恍然想起,娘亲曾对她说过,当你喜欢一个人,这个人的一切在你眼中,都会是最完美的存在,多一分便尽显赘余,少一分便失其风采。
那她不要再喜欢微微突起的青筋了,骨节长的,手好看的通通都不要再喜欢了,她赌气般的告诉自己。
这样,好像沈确在她眼中也不能算作完美了,那她也不再喜欢她了,走便走吧!
江惟安偷偷瞧着身边的人,但她的眉眼生的好美,唇瓣太过润泽,就连鼻骨上那一颗小痣都生的十分恰当。
她可以以朋友的名义喜欢她,江惟安说服自己道。
朋友的手真的好好看,她真的很喜欢。
她忽然没办法说服自己了。
她就是喜欢沈确,喜欢到她的一切她都想了解,接纳,喜欢到想把这世间一切美好都送给她,她的一切都能归她所有,不分彼此。
她不想再和她做朋友了,她想光明正大的爱她,她想和她在一起。
沈确,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江惟安定定看着眼前陷入梦乡的人,轻轻抬起她们相扣的手,缓缓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她弯起唇,也闭上眼睡觉。
本应睡着的人却缓慢睁开眼,双眸因吃惊瞪大,眼睫微微颤动着。
她内心顿起的波澜,身旁的人却丝毫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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