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十四……”顾清砚话未说完,看着顾秋昙的表情悻悻然闭上了嘴。
顾秋昙牙关紧咬,双眼圆瞪,嘴唇细细地发着抖:“他太受裁判喜欢了……我简直要怀疑他再拿几个金牌,p分就能打到四十以上……”
他实在很清楚在技术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想要胜过被裁判青睐的选手有多难。
给一个选手多加一点内容分,多给一点goe,同时少给另一个选手的goe和内容分。
慢慢的就会拉出差距。
固然艾伦的表演足够出色,《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和编舞也契合他的气质,但到底没有人愿意自己因为“不受裁判青睐”之类的原因输掉。
顾秋昙偏过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他是俄籍,下次冬奥……在索契,对吗?”
俄系裁判为了给冬奥造势,总难免会对自家选手更偏爱一点。
艾伦的出身则更意味着在欧系其他选手没有优势的情况下,欧系裁判也难保不会偏向他。
顾秋昙思绪飞转,很清楚自己和艾伦的私人关系不能也不会影响到比赛。
“您想在他的主场打败他?”顾清砚瞥了顾秋昙一眼,声音放轻了许多,几乎像是耳语,“有志气啊小秋。”
“嘘。”顾秋昙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让他们听到啦。”
他回过头,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淡绿色调在灯光下显得生机勃勃,同样清晰可见的是他的野心。
顾清砚看见他唇角勾起,那笑意灼灼点亮了他的脸,也使这张随着年岁增长越发显得攻击性强烈的脸变得柔和起来:“俄罗斯人才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赢下来……更何况,艾伦的好胜心可不比我弱。”
艾伦看起来万事都不放在心上,随时都是一副平静从容的神色。可顾秋昙清楚,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任何事,他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位。
不过……顾秋昙收敛了自己放肆的思绪,重新望向冰场——现在最重要的是去领小奖牌。
他很少输,但不是不会输。输给艾伦,他也不觉得屈辱。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艾伦背脊上曾经有过多少鞭痕。因为失败,因为没能做到极致,因为……
因为他。
顾秋昙沉默地想着,想着少年白皙赤/裸的背脊上一道道红痕,想那些早已隔世的过往。
“阿诺,走了,去领奖。”艾伦的声音突然打碎了他的回忆,顾秋昙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仿佛盛着亘古不变的雪原,“发什么呆。”
顾秋昙抿了抿嘴,答非所问:“恭喜。”
“你不高兴?”艾伦敏锐地察觉到顾秋昙的情绪低落,可顾秋昙只是撑着笑容看他,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艾伦迷茫地想,他为什么不说话?
顾秋昙只是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也可能过了很久,他低下头,轻轻道:“我总是会想要赢的啊。”
就像艾伦也想赢一样。可比赛只能有一个冠军。花样滑冰的赛场和其他任何一个项目的赛场都一样残酷。
“我祝贺您。”顾秋昙慢慢地抬起头,那双榛子色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艾伦的脸,视线扫过他的眉眼、鼻梁最终滑落到嘴唇,“可您不能要求我对此感到快乐,我不是您的队友。”
其实俄罗斯的选手也不会为此感到快乐。艾伦的胜利记在俄罗斯的奖牌总数里,却落不到那些个体头上。
“我没有……我没有要求您。”艾伦呆呆地看着他。
顾秋昙从青年组首战开始就非常渴望胜利,他当然知道。顾秋昙喜欢比赛,喜欢在冰场上驰骋,喜欢跳舞,喜欢一切对艾伦来说只是用来逃避曾经苦难的东西。
“我知道。”顾秋昙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把艾伦拥入怀里,“您不会这么做的。”
只要艾伦想,他总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 。顾秋昙把头靠在艾伦肩膀上,小声道:“只是我赢了太多次,一时有些落差而已……您不要难过。”
“嗯。”艾伦闷声道,“您快点起来吧,摄像师……”
他话还没说完,顾秋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还会在乎这个吗?我以为您已经习惯了,这种新闻不正好证明您平易近人吗?”
“可您怎么办?”艾伦冷冷扫他一眼,“您和我是朋友,但我们不属于一个国家——您不怕有无良媒体说您假赛吗?”
艾伦紧紧地盯着顾秋昙,那眼神看得顾秋昙心里一软,几乎以为自己要是说错一句什么他就要掉下泪来——其实艾伦很少哭。他很坚强。
从那样的家庭里走出来的孩子总是坚强的。
“会怕,会担心,但没有证据的话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顾秋昙歪过头,笑道,“您总那么谨慎。”
“谨慎些好。”艾伦没反驳他,顺着他的话道,“我不谨慎些,您连您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谢谢您。”顾秋昙抬眼看他,语声含笑,“好哥哥,您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无以为报诶……总不能真以身相许吧?”他语气轻飘飘的,艾伦自然听出来这只是一个玩笑。
于是艾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您这嘴倒是越来越贫了,未来如何可不好说。”
俄罗斯国内多的是因为成绩闹翻的运动员,艾伦对于未来的看法也并没有顾秋昙那么乐观。
顾秋昙却自然地伸手去揽艾伦的肩膀,又嬉笑道:“难道您没有信心和我一辈子做好朋友?”
艾伦身体一僵,本能地缩了一下,心道:朋友?他这样开玩笑,难道只是为了和我做朋友吗?
那……他的思绪被顾秋昙打断:“哎,来了来了,我和艾伦很快就过来,不会耽搁颁奖仪式的。”他侧过脸俏皮地眨了眨眼,艾伦满腔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顾秋昙这么说自然也是为了不给艾伦压力。
前世他病得浑浑噩噩,在艾伦家的庄园里不知世事,可现在他却是知道的。在他养病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艾伦趁他睡了偷偷吻过他。
那时候没有人能确信顾秋昙一定会好起来。顾秋昙自己更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早已走到末路。
康复?康复了他也是个永远的残废,一辈子只能坐轮椅。顾秋昙总想着说不定哪天艾伦就放弃他了——其实放弃了也好,给他治病无异于是大把大把的卢布扔进去连个水花都见不着,就算艾伦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耗。
直到艾伦吻他,那吻在他记忆里像一道惊雷,陡然给了他一种感觉:艾伦是否也是爱过他的?
“顾秋昙,该上领奖台了!”顾清砚叫了他一声,喊回了他的魂。顾秋昙满怀歉意地冲着颁奖人员和摄像头笑笑,三步并两步跳上领奖台。
领奖的流程他已经很熟悉,只是看着手里的银牌,顾秋昙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但所幸分差不大,第二天的自由滑也还有追回的可能性。
在颁奖结束后顾清砚对他侧敲旁击了几句,顾秋昙状若未觉地随口道:“偶尔输一次比赛而已,艾伦对我那么好,我能和他有什么嫌隙?”
不,顾清砚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他其实根本不希望顾秋昙和艾伦继续做朋友。
顾清砚承认,艾伦非常优秀,但恰恰是因为他太优秀了,所以顾秋昙才最好应该和他保持距离——顾秋昙在花样滑冰上成就再高,哪怕成为历史第一人,他有几个心眼能够应付那种资本家?
顾秋昙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下意识道:“您放心,艾伦要是真对我有什么歪念头,我也会躲开的。”
可他没过多久又和艾伦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顾清砚崩溃地,几乎抓狂地想道:天哪他简直多此一举,再怎么和顾秋昙说离艾伦远点也没有用,他们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总慕强,而艾伦.弗朗斯在各个方面都出众,难免被各路选手欣赏。
“您在好奇德国菜吗?”餐桌上艾伦偏过头看向顾秋昙,淡淡道,“它可不好吃。”
“没什么。”顾秋昙平静地转过头看向艾伦,那双榛子色的眼睛已经在几个小时中恢复了平静,几乎看不出来他之前还在因为自己丢了一枚小金牌而伤心,“您脚踝还疼吗?”
他不会多此一举去问是不是被新冰鞋箍得很痛,他自己的脚踝上有着和艾伦一样的瘢痕,那当然很痛。
“还好吧。一开始就没觉得很痛……我是说,没到难以忍受的程度。”艾伦愣了愣,眉眼里流淌出温柔的笑意,略微靠近顾秋昙,“怎么,怕我脚踝疼得受不了影响明天和您的比赛?”
“那不然呢。”顾秋昙强作镇定避开和一切关心有关的话语反刺道,“您脚踝有伤的话,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嗤。”艾伦淡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戳开了顾秋昙对自己言语的掩饰,“得了吧,您就是在乎我而已——放心,不会让您扫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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