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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府中

回到将军府之前秋叶先给谢白倒了一酒壶底的药,叫他囫囵吞了。最近谢白常常精神不济,猜着秦顺不会叫他有回家修整的时间,于是车架靠近了京畿后他连药都没继续用上,眼睛里早就长出了乱七八糟的重影,看着站在眼前的人都不太真切。

药停得久了,人的脸色都不大对劲。好在秋叶早前跟着一位北疆的长辈学过易容,几层厚粉敷下去,才勉强把他皮肤上的那点儿带着诡异的粉色给遮住了。

姓谢的天生皮白肉嫩,吹沙子也没吹老了他,是个天生做少爷的料子。几层厚厚的粉盖过去,倒也不违和,只是苍白得有些瘦弱。

两年前虎狼向京中发过急报,报中提过谢将军在乱军中受了重伤,叫流矢穿了心肺,将养了好一阵子。现下说是伤病复发,那点儿白色看着倒不很突兀。

将军府的大管事早一步接到了两人回府的消息,人老早就侯在门口,手上握着一节枯干的木枝——不知道是柳树桃树还是别的什么树的树枝,宫里的车架搭着人回来,他看见就往前迎。

老管事往前凑了几步,人都没看清楚,先拿着树枝在谢白身上轻轻拍打了一圈,嘴里又低又快地念着什么吉利词——不知道是哪里传下来的祈福去晦的仪式。

然后他转了一圈来到秋叶的跟前——老管事瞪大了眼上下打量着这个身量高长的姑娘,愣着道:“......这是叶子吗?都长这么大了?”

秋叶微微仰头,在老管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最近好像是个什么长大开关似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见着她了都要来上这么一句。

秋叶没好气地说:“李爷爷,我们是有三四年没见着了,不是三十年没见了。”

李管事一看她那碎嘴呛声的模样就能确定了,老人家一点头,呵呵呵地笑起来,手上的枝条挥下去:“好的不学坏的学,别跟着将军捡那碎嘴巴。”

他先拿着那枝条抽了秋叶一个脑袋,接着又毫不客气地往‘罪魁祸首’那儿一视同仁地抽了一下。谢白才不肯听人说讲呢,那枝条落下来的当口他立刻矮下身子,眼疾身快顺势地往前一窜,嘴上叫着‘我进去了’,边叫边往府里开溜。李管事的枝条没抽着他,反而顺着他露出来的空档拍高打低地又抽在了秋叶额头上。

秋叶“嗷”地叫了起来。

李管事假装没看见,接着拿树枝往秋叶身上拍打,好像原来就打算这么做似的。他一边拍一边说:“老人家记事慢,小姑娘一天一个变,街头街尾转个身模样都不太相同了,何况是三四年呢?”

他拍完了一圈才叫秋叶进去:“府里给你们留了汤面,上马饺子下马面,快进去趁热吃一口,讨个吉利,暖暖胃。”

大管事姓李,单名一个冉字。叫长辈字讳难免不尊敬,谢白喊他一声‘伯’,到了秋叶就得喊爷爷了。李管事年轻的时候跟着谢白的祖父、老侯爷谢诚在北疆做随侍亲兵。后来李管事在战场上伤了眼,每到夜间都看不太利索,老侯爷就把他安置在了京中谢府上,转做了后勤。

李管事在将军府做了快四十年,看了谢家三代人,到了这把年纪也没肯告老。谢家把他当成自家长辈,李管事要是愿意的话,将军府是肯给他养老奉终的。

姓谢的一伙都离经叛道,不爱讲究那些远近亲卑礼乐得宜。谢家主人不在府上的时候,李管事就是将军府的主事人。

谢家封侯顾北,世代从军,几代人都常驻北疆,不是年节述职很少往京中跑。但对于谢白而言,要说到‘家’这个地方,还得是朱雀道上这座太祖皇帝亲赐下来的将军宅子。

姓谢的祖上是诸侯贵胄,跟着当时还是草莽的太祖爷马上一路打通了天下,俩人好得跟一家亲似的,太祖爷险些没叫姓谢的一家往后跟自己姓了拉倒。

太祖皇帝为表亲近,给谢家在朱雀道上划了一座地段最好、占领最大的私宅——宅子后边还连带着一大片私家园林郊野。

谢白久违地回到家中,刚一往家中迈,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身上绷着的那点儿精气神一松,药效翻了上来,人很快就觉出了困倦,他撑着要把饭吃完。

谢家餐桌上没什么规矩,爱吃什么吃什么,不是特别刁钻的,小厨房都能给做。桌子上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谢家单传了几代本来人丁就不兴旺,得要吃饭的人都凑一块儿上桌,桌子上头才能热热闹闹的。

等宫中那些闲杂人等颇为空泛地走完了流程、慰问完毕,都走干净了,几个人才凑在桌子前边不很讲究地‘吸溜’着面条。

谢白/精神实在是差,桌上几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那点儿精神只够他顾着低头吃面。他自己那碗刚吃完没多久,打个盹的功夫人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李管事以为是他是累的,指挥着府里的侍卫把他架到了自己的房中去。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到了第二天夜里。

下江住在半山腰上,要到中天往后才能见到一点月光的影子,京中的府上宽敞,华京地势也平坦,推窗就能看见月亮。天色好一点儿的时候连烛笼都不必点。江南水地自由得多,半夜醒来能听见狭小的院子外头知了和夜蟾并着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鸟雀此起彼伏的聒噪叫声,山中潮气翻涌,见不着月亮,但是星星很多。

京中就不太一样了,未免聒噪声扰了贵人夜间歇息,外头的虫鸣鸟雀都是打了又打,只有好这一口的人家才自己特意在府上养了些,在华京百城里强行附会乡野的风雅闲趣。那些虫鸣和蝉躁有专人排布,大小远近都是特意安排过的,想找点儿意趣就往下撒饵,虫子们叫起来的时候像乐声,整齐得不得了。

月亮太亮了,星星就变得稀少,月光照透了千倾的旷野,照得夜色背景一片发白。

夜空一贫如洗,只有寂寞的月亮高高悬照。

——照得谢将军房中地上泛起了一片白霜。

将军府府上仆役少,外头有侍卫定点巡逻,主人们的内院却没有留人的习惯。

谢白没叫人来掌灯,他习惯性地往柜头上摸索了一番,没找到惯常放在那儿的药。秋叶可能是换了地方给累忘了,也可能是药都叫他吃光了没来得及抓好——

他肩上披了一件薄衫就往外头走。

陌生的地方不打紧,人能想象的动静终归是有限,越逼真的幻觉,越要千遍百遍、无数次地渴求过;回到熟悉的地盘上就要看运气了。

每个角落他都熟悉,每片叶子年年复复都在落着同样的轨迹,院墙内何其相似,连墙角的蚁窝都没端走,他还记得。

风一段一段的吹过月光,婆娑的影子摇曳在地上,小主人的卧房出了院子就是长廊,长廊外头是一方同样附庸风雅的假山和池塘,再过去一点就是演武场和中堂了。

“小不正。”

有人喊着他,谢白回过头去看。

穿着一身轻裘的女人在空旷的演武场地上对他招招手,身旁是留在场地中的武器架,她随便一挑,挑出了一把斩马长刀。女人手臂上束着臂甲,轻轻一提,把长刀立在地上。

她很轻快地笑了一声,说:“你看着不好,功夫落下了,来,我教你。”

女人拔起长刀转身在演武场的中央舞了一套,笨重的斩马长刀像是竹竿似的在她手上猎猎作响,她转身一脚踏在石墩上轻巧一跃,跳劈而下,刀力厚重,能劈开十几年的时间。

她的步法和刀式是少有精干巧妙,夸赞一句冠绝不在话下。谢白看着入了迷,干脆也不走了,在演武场的入口处靠着月门盘腿坐了下来,场地空旷,有足够大的空间够她演武,风声劈过老树上的叶子,叶片一动不动,谢白眼睛不眨地盯着女人的动作。

她在世的时候从没像现在这样一招一式地指点过谢白什么——甚至在他已经不太明晰的幼年记忆里,女人似乎从未回到过这座过于空旷的将军府邸中。

到了今天,谢将军沙场来去也有十多年之久,手上的刀终于厚重得能斩断沉疴,敢用一腔孤胆破敌于阵,可功夫还是不如女人的一身净亮、刀光似月光。

虽然仍旧不够利落,但谢白也不是那个需要一招一式跟着大人练功夫的孩子了。

谢白小时候住在宫中,那时候不懂事,一度认为宗元公主才是他的生母。宗元公主牵着他的手摇摇头,说:“你身上流着最坚毅的血,而我只是个软弱的女人啊,怎么配做你的母亲呢?”

后来他六七岁的时候,义豪穆青——他的外祖父因病逝世,穆连云从北疆回到江南抬棺扶灵,才从宫中将他接走带到江南去,去送送他这位未曾谋面的外祖父一回。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在此之前他听过无数次穆将军的传奇,女人的手护着他,耷在他的肩膀上,谢白在身侧偷偷地觑着她的侧脸,线条干净坚毅,和谢白想象的一样,像是一座寡言、巍峨、不可动摇的高山。

那时上蛮边的西域生了几场不大不小的动乱,安置好穆青的身后事,穆连云又匆匆赶回了北疆。

自那之后,穆连云就会偶尔出现在将军府中。每当他从宫中问安回到将军府后,就看见穆连云背着手,站在演武场上。

她有时候会安静地听谢白说一点平日里的那些废话,有时候会指点一下他的功课,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在演武场上歪七扭八地比划着刀。

穆连云很忙,不总是出现在将军府上。

直到一年的金秋佳节,那年世家子弟们之间流行亲手制作些体己的贴身物事送人,以表心意。谢白赶着这股劲风,前后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打了一把宝剑形制的小簪子,等着穆连云出现的时候想要送给穆连云。

穆连云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跟前,低着头表情认真,侧耳听着他说话。小谢白献宝似的从锦盒里掏出那把他费心费劲打了半个月的剑簪,放到穆连云的手中,扭扭捏捏地说:“娘,送你。”

李管事恰好路过,看见小主人愣头愣脑的便凑上前去问了一声:“小少爷,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宝剑形制的簪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透过空空如也的空气中。

那以后穆连云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看她不知疲倦地一直练着刀,她不停下,谢白也就一直看。专注的人好像早已经忘记了场边还有一个沉默的观众,眼神专注,只沉浸在自己的刀上。

天气炎热。夜间并不凉快,像点着了火,明明人还没动弹,身上就急促着往外冒汗。

他被女人过于精妙的功夫也带得心痒难耐,好像想要抄起刀来,手脚变得愈发轻快,自信心无线膨胀,好像只要站起身,就能跟她模仿出同样妙绝的刀法。

但谢白只是坐在那里。

风声开始呜咽着往他耳朵里灌,树叶的声音、蝉声的聒噪、人腾挪的脚步和喊声,大晚上的演武场忽然热闹起来,李伯从他身后经过,问他怎么在这儿傻坐着,地上土脏,要不要给他盛一盏茶点一盏灯,有人‘少爷少爷’的叫着,要给他搬一把小马扎。谢白都没应声,也没去看喊他的人都是谁。

身后的人见他不理人,不满地往场中招手,喊说:“心肝,知道你俊!大晚上的别在这儿秀德行了!把孩子晾在这儿!”

女人终于停下来,一脸古怪地看着场外。

谢白看着女人那个奇怪的表情,终于没忍住笑了一下。他感觉到有人在扒他的嘴,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他的唇边,谢白想了想,张嘴咬住那口冰凉,仰头喝下。清凉的水流顺着干涸的咽喉滚落下去,把他身体的燥热带走了些。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白的眼前才有迷迷糊糊的阴影重新汇聚,他懒得思考,脑袋耷拉在一旁,靠在门沿上,看着秋叶用比女人还要复杂的表情看着他。

谢白只是笑。

这卷要稍微烧一下我的脑子,如果有逻辑不通的地方球球提醒一下~我会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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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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