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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伤心

那天晚上谢白在自个屋里好好睡着觉,宫中忽然来了天使,急着请将军入宫。谢白睡得迷迷瞪瞪,李管事来催他的时候他脑子还有点僵硬,嘴上不住地抱怨说:“他家宫门是纸做的啊,大半夜开门入宫。”抱怨归抱怨,好在谢白还有半边脑子能勉强对付着用,于是极不情愿地整肃披衣起身。

走过连廊时看见院子另一头似乎有声响还有光亮,谢白多问了一嘴:“孙大夫那头在做什么?那么晚还有声音。”

李管事‘噢’了一声,说:“轻轻半夜又发起了热,孙大夫辛苦在照看孩子呢。”

轻轻前两日出了一趟门,不知道是撞了风还是什么,回来有些魂不守舍,到了晚上便热了起来。这两日反复反复地发热,孙虑重不得已仿着前头比照谢白的情况给她再施了针,仍然迟迟不见好。

谢白楞了一下:“怎么没叫我。”

李管事无奈地哄劝他:“将军自己都还是个病人!快别折腾了,天使还在前头候着呢!”

谢白嘟囔了几句,没法,只能先把前头对付过去,跟着天使急马入了宫。

轻轻的具体情况只有谢白和秋叶知道,李管事可能猜到了一点儿,但没明着说什么。秋叶不在,谢白自己也是个半大病号,轻轻的事孙虑重不敢假手于人,只能自己日夜照看着。

轻轻忽然起病的时候孙虑重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像上一次那样,在外面不知哪儿沾染了佛不知的残余,才考虑给人施了针。谢白使人沿着两孩子的路径来回排查,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佛不知反复发作不是什么稀罕事,轻轻又比谢白严重些,一直不见好,好在也没恶化,只能先观察看看。

孙虑重出来换水的时候遇上送完谢白过来看看情况的李管事,李管事给孙虑重递了个眼神,这儿离着轻轻的房院不近,李管事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小声问道:“小郡王,轻轻怎么样了?”

孙虑重说道:“没什么事,只是不醒。”

李管事‘唉哟’道:“这不醒能叫没事吗?!”李管事急得团团转,但总也不好外行质疑人家内行。他上下打量院子,忽然开始检视起将军府上下来,“......总是有人病,这府里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啊,赶明儿请大师来做法算了。”

李管事的表情太认真了,孙虑重一时有些摸不准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这么想,还以为老人家就信这个,硬着头皮补了一句:“......那得趁着秋叶回来前,不然说不好一进门就给秋叶打出去了。”

秋叶私心里觉得这些做法的人都带着晦气,本来要死不死的人一做就全死了,晦气得最好别叫她见半个影子,见了就气恼。李管事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觉得这还真是秋叶能做出来的事。

李管事苦笑着摇摇头,说:“老头子随便胡说,郡王别往心里去。”

孙虑重知道李管事愁闷。李管事年纪大了,他和谢白的祖父是一辈人,早到了颐养的年纪,事情却赶在他年老的时候层出不穷。他不似年轻时健壮,手脚也不如年轻人伸得长远,他年轻时跟在老侯爷身后也威风凛凛过,那时盛世见影,诸事扫平,心气正高的将军能踏破一切艰难险阻。现在,那具他年轻时的披挂压在身上没一会儿就够把他压得气喘吁吁了。望着那些不停歇的事,有心无力多。

孙虑重转开话题,问说:“我听到前院有动静,疏止起来了?”

李管事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正要说着呢,宫里遣人请将军入宫。催得急,就没叫郡王去。”

“现在?”孙虑重抬头看看天色。

瑞平郡王素来有特权,入宫条件宽松,但他再怎么不通俗务,也知道夜半入宫不是什么正常情况。

李管事知道得比他更多,眉目间更见愁色。这十几年间朝事混乱,边关常有急报,很多事都不比寻常,不能以寻常来看待。但三年来诸事逐渐押回正轨,在那之前,上一回宫中急召大臣夜入宫商讨议事,还是在和业二十二年。

孙虑重和李管事多招呼了几声,回到房中再给轻轻探温,已消减了些,身上不那么热了。孙虑重坐在床边给她收拾整齐,好叫她不那么难受,轻轻感受到有人,模模糊糊地睁了眼。

孙虑重端着药碗到她身旁:“喝了药再睡。”

轻轻烧得糊涂了,人不动作,只是傻登登地看着孙虑重。孙虑重把人稍微扶起来,用碗碰了碰她嘴唇,她就着这个动作也糊里糊涂地喝了下去。

药是苦的,轻轻睁着眼睛,忽然“啊”了一声。浅短的,急促的,像只幼鸟一样的短啸,快到叫人拿不准那是不是一声幻觉。

然后她瞬间就清醒了,眼睛眨了两下,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孙虑重。她看着孙虑重,孙虑重也看着她,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相互看着。

孙虑重叹了口气,才要伸手,轻轻忽然一脸紧张地去抓他的手臂。孙虑重稍微用上了点儿劲儿,轻轻猛地扑上来,抓得更紧了。

孙虑重另一只没被抓着的手绕过轻轻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汗巾,才整理过,这一下子轻轻又冒出了满头的汗。孙虑重一只手被抓着动作不方便,就拿着汗巾一把从轻轻头顶猛地‘呼噜’下来,动作很不轻柔地给人从上到下搓了一圈,搓得轻轻直冒迷糊。

孙虑重整了整枕头,把人往下按:“不舒服就躺着。”轻轻被他整个人都按进了松软的被褥里头,慢慢才松开了手。

轻轻躺在被子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孙虑重问她:“身上还难受吗?”

轻轻瞪大了眼睛,强打着精神摇摇头。

她一只手抓着盖在身上的毯子,一只手偷偷摸摸地伸出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去够孙虑重的手。

她手心里都是汗水,被孙虑重抓起来一把擦了。

孙虑重说:“我知道你能说话。”

轻轻挣扎的手不动了。

孙虑重说:“素闻之前听到过你发声,他就知道你是能说话的,后来不肯说了,他也没说什么。”

轻轻在床上比着手势:“以前会说话。”

孙虑重问:“为什么不说?”

轻轻比划着:“说不出来。”

轻轻张大了嘴,像只小鸟一样,张着半天,先是发出了几声气音,接着能比较顺畅地‘啊’了两声。才‘啊’了两声,嗓子便像堵住了一样变得嘶哑,再发不出来一声了。

孙虑重凑过去看了看,仍然没发现什么问题。他早前检查过,轻轻的嗓子是完好的,照理不该有这种问题。

他拿着刚刚用过的药碗接了一碗水给她润润嗓子,轻轻被药碗里的余味苦得皱紧了脸。

孙虑重问:“好些了吗?”

轻轻皱皱鼻子,比划:“不好。”

轻轻:“不想说话。”

孙虑重看着她,轻轻接着比划:“说话没人喜欢,这里没人喜欢北疆人。”

谢白和秋叶都知道她是北疆人,在将军府上其实不怎么会提到这些东西,主人们不提,府人也不会刻意提起;济安堂主张一视同仁,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从来不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可是不说,不代表北疆僵持的局面、两地世代的仇恨、大燕和上蛮的争端就能在这些不诉之于口的态度中消弭。

孙虑重没法轻飘飘地说一句‘不要紧’来劝慰她。

人在战争中不是单个的,是一个整体,要仇恨,从来没法具体地仇恨某一个、某一类人,而是仇恨一整个整体。燕朝人仇恨上蛮人,上蛮人也恨着燕朝人,人们有自己具体的标签和符号,纷纷对号入座。

那些标签和符号天生带来,却不是强硬颁布的死板的指令。国家由每一个人组成的小家维系组成,一个个的小家分离破碎,无数的分离和死亡,这些痛苦构成了家国间的仇恨。那些相似的仇恨让人们紧紧维系,世代传递,密不可分的无数人群维系成了一股绳索,坚硬的绳索才重新捆扎起了崭新的小家。

仇恨不是一个好词,但如何能说这种仇恨是一个错误呢?

如果这种仇恨并不是一种错误,而是一种必然,那么,挣扎在两地之间的人要怎么自处呢?孙虑重无从解答。

先人们早已给出了回答,于是严密地划定了两地之间的分界,用仇恨斩断了所有桥梁。不来往、不联通、不理解、不去接触,就不会挣扎。两地的人继续维持在自己的领地中,稳稳当当地坐实在自己的标签内,安心地维护着每个人自己理所应当的仇恨。

孙虑重手盖在轻轻的额头上,声音有些沙哑:“......你一个小孩想这么多。”

她想得太多,孙虑重就没法解释。有些东西天生带来,人没法做出任何选择。

轻轻望着房梁顶上,好像要从那一片空旷中看出什么来似的,手上仍然比划个不停:“不想做北疆人。”她顿了顿,比划道:“北疆人不伤心。”

“我伤心。”

轻轻难受的扭了扭身子,手放在身前,还在比划着些什么,但是眼皮异常厚重,比着比着就往下掉了下来。小孩脑袋点来点去,没一会儿就继续睡了过去。孙虑重扶住了她的脑袋,把轻轻的手塞进毯子里。

他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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