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江锦月是被床头的闹钟叫醒的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里漏进一缕浅灰的光，她摸出枕边的速写本，指尖划过封面——昨晚睡前，她在封皮内侧画了朵小小的爬山虎，深褐色的叶片，是教学楼后墙那片的样子。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纸上画着上官知彦蹲在墙根喂猫，眉眼处依旧是空白，铅笔在纸页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擦痕
“小锦，起床吃早饭了，补习班八点半开始，别迟到”江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温柔。
江锦月把速写本塞进书包最底层，压在数学练习册下面，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餐桌上摆着煎蛋和热牛奶，江母还在厨房忙活，看见她出来，手里的锅铲顿了顿：“今天穿那件米白色的外套吧，外面风大，别冻着”她点点头，低头喝着牛奶，舌尖触到温热的液体，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一想到补习班黑压压的人，想到那些听不懂的公式，就觉得喘不过气
坐公交去补习班的路上，江锦月靠在车窗边，看着路边掠过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倒像她草稿本上没画完的线条
她从书包里摸出铅笔，在手掌心画了道淡蓝的云，是教学楼后墙上方常有的那种，软乎乎的，能让人盯着看很久
补习班在一栋老旧的写字楼里，教室挤在走廊尽头，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江锦月找了个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听见前排传来熟悉的议论声——是她同班的两个女生，正讨论着八卦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把本子往讲台上一放，声音里带着点严肃：“上次摸底考的卷子，今天讲评，不及格的同学课后留下来，我单独讲。”江锦月的心沉了沉，她知道自己肯定在“留下来”的名单里
整整两节课，老师的声音像隔着层雾，飘进耳朵里只剩“函数”“定理”“公式”这些陌生的词
江锦月的笔在纸上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最后练习册上没留下几个解题步骤，倒添了满页的爬山虎叶片，深褐色的，像教学楼后墙那片，风一吹就会簌簌往下落
“江锦月，这道题你来讲讲”
突然被点名，她猛地站起来，脸颊瞬间烧得发烫。讲台上的试卷摊开着，那道题的图形像团乱麻，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攥着笔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她的头埋得更低，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坐下吧，上课认真听讲，别总在下面画些没用的。”老师的声音带着点失望，转而点了另一个同学的名字
江锦月坐下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看着练习册上的爬山虎，忽然觉得委屈：为什么别人能轻松听懂的题，她却像看天书？为什么她喜欢的东西，在别人眼里都是“没用的”？她把手伸进书包，摸到速写本的边角，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定了些
下课铃响的瞬间，江锦月几乎是逃着跑出教室的，她没等老师留她，抱着书包往公交站跑，风吹得她的头发乱飞，眼泪差点掉下来
路过街角的小卖部时，她停下脚步
玻璃柜里摆着橘子硬糖，橙黄色的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光，像上官知彦笑起来时的眼睛。她掏出兜里的零钱，买了两颗，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意瞬间在舌尖散开
走到公交站，江锦月靠在站牌旁，剥开第二颗糖，刚要放进嘴里，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上官知彦穿着那件略微发白的校服外套，仍然半蹲着喂猫，猫的毛色是橘色的，跟江锦月在教学楼后墙见过的那只很像，正低头蹭着她的指尖，发出轻轻的“喵呜”声
江锦月站在原地，她看着上官知彦撸猫的样子，看着她指尖落在猫背上的温柔，忽然想起那天在教学楼后墙，她也是这样，蹲在墙根处，拿着半块面包动作轻柔地喂学校瘸了一条腿的猫
怀里的速写本好像在发烫，江锦月的手不自觉地伸进去，摸出铅笔和纸，她靠在站牌后，对着上官知彦的方向，轻轻画了起来“先画她蹲在地上的背影，再画她喂猫的指尖，最后画她嘴角的笑”，这次，她没再反复涂改眉眼，只是用浅浅的线条，勾出了两道像星星一样的光
上官知彦喂完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转身时，刚好对上江锦月的视线
江锦月的笔顿了顿，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下意识地把画纸往身后藏，上官知彦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个笑，朝着她挥了挥手，声音清亮得像初春的溪流：“同学，你也喜欢小猫吗？它可乖了，就是长的比较凶”
江锦月张了张嘴，想说“是”，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嗯”
她看着上官知彦走近，手里还拿着没喂完的面包，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像撒了层碎金，让她不敢直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上官知彦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画纸上，带着好奇
江锦月的脸又开始发烫，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把画纸递过去。纸上的上官知彦，蹲在路边喂猫，嘴角带着笑，右下角画了朵小小的爬山虎，深褐色的叶片，旁边写着“十月·猫”
“这是……你画的？”上官知彦接过来，眼睛亮了亮，指尖轻轻拂过画纸，“画得真好，我都不知道，我喂猫的时候是这样的”
“刚……刚画的，要是你不喜欢，我……”江锦月的声音越来越小，紧张得低下头去
“喜欢，特别喜欢”上官知彦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硬糖，塞进江锦月手里，“这个给你，甜的，吃了心情会变好”
江锦月抬头看向上官知彦，想说“谢谢”，却只憋出一句“你……你膝盖没事了吗？”她突然想起运动会上，她摔得膝盖流血，却还是接着跑的样子
上官知彦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抬手拍了拍膝盖：“早没事啦，就蹭破点皮，涂了碘伏就好了，你怎么知道我膝盖受伤了？”
“我……我在运动会上看见的”
“其实当时摔得还挺疼的，但是听见班里同学喊我的名字，就想再跑快点，没想到最后还拿了第三，值了！”
公交来了，上官知彦挥挥手跟她道别：“我要回家啦，下次见！”她说着，转身跑向公交
江锦月站在原地，捏着那颗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公交车门后，心里像被灌满了蜜。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补习班的委屈和烦躁，都烟消云散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纸，那是上官知彦刚才还给她的，背面多了一行字，字迹娟秀，带着点飞扬的劲儿：“画得超棒！下次要是看见我喂猫，可以跟我一起呀”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她校服背后那个被水洗得模糊的图案
江锦月把画纸小心地夹进速写本里，抱着书包往家走，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硬糖，又摸了摸速写本里的画纸，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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