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抢劫发生得轻描淡写，5408看了一眼眼前如小山般堆积的货币，感到有些不解。
没有任何的守卫、阻力、考验、陷阱，它就这么堆放在一扇可被破坏的墙体后面，所属一座只会开关门的银行。
“滴，触发支线任务：修缮。目前主线进度：50%，请各位玩家再接再厉。”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凭空响起。
50%？
5408清楚这个副本中对于“财富”的定量，眼前这堆货币远超于系统所规定的主线任务所需要的数量，不可能不满足条件。50%，这真是一个敏感的数字，因为它的另一重含义是——任务只完成一半。
他想起来女孩对鹰眼说的“里世界”，他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概念，既然世界互为表里，是否就意味着里世界也一样具有相对应的主线？
“很奇怪是吗？”女孩在他身后突然开口，“奇怪为什么这里会存在触手可得的财富。”
5408回头看着女孩。
女孩：“这里之前其实并不叫银行，也没有任何人会来到这个地方。里世界更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概念。”
“可是有一天，你们来到了这里。或许不能说是‘你们’，应该说是‘你’。毕竟那模模糊糊的久远的记忆中，只记得是一个与我们高度相似的‘人’。他是谁呢？我并不知情，但是他离开后，这里就逐渐开始变得陌生起来。”
“先是出现了一批又一批奇怪的人，再然后，是我发现，生活变成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我’被困在一个又一个相同又不同的‘七天’之中——‘我’还是我吗？”
“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产生了这个疑惑，不知名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上方，直到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人们相信只要来这里缴费，就不会遇见死亡。至此之后，这里才被称为‘银行’。”
“他们不知道正是“去银行”的行为，导致他们一定会有被玩家卷入里世界的可能性，然后被七日一度的潮水所淹没，直到下一次循环开启，他们的位置上多出了陌生的面孔。”
“或许‘我’也不是一开始的我了。我只是一个身份，一个必须要出现在这里的人物罢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5408打断了她。
“因为我觉得，你既然成为了这些财富的既得利益者，就有义务得知它们背后的真相。”
“这是一次又一次循环后累积出来的、一笔庞大的数额。”
说到这里，女孩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她反问道5408：“你知道韭菜吗？”
不等5408开口，她又自问自答道：“一种相对于人类来说生长周期较为短暂的植物。因为具有极强的再生能力，所以免不了被反复光顾。”
“你是第一个割韭菜的人，但对韭菜而言，绝不是最后一个。”
女孩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纸页，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很快，我也将成为‘镰刀’的一员。”
5408听完女孩这一大段话后，并没有什么感触。他现在的一切情绪都是剥离的，此时在他眼里只剩下“该做”和“不该做”。
他看了一眼面板上的组队页面，他的血量只剩下了8；而法棍则更为凶险，在5的线上向4的位置移动。鹰眼是他们之中状态最好的那个，只是对方身上还挂着的虚弱buff，说明他没有离开那条雪白平直的路。
5408将面板关上，他走到法棍面前，将手里那张代表财富的货币贴在了对方的手上。
“我将我的一切财富转让给你。”
这次的主线任务具有唯一性，只要有任何一个身在表世界的玩家拥有了足量的货币，都能够算作是完成。
前提是，当事人必须是玩家。
5408走出了银行，他沿着印象中的街道向前，沿途试图攻击他的本地人都被“回响”轰碎。那些扑向他的鬼怪，他却刻意没有阻挡。
“啊——！”鬼怪撕扯着他手里那个透明的玩家，疼痛作用于形而上，不因物种的差异而产生偏颇。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啊！”
“回响”弹开了前方的本地人，他要保留体力，不能再将力量消耗在无意义的杀孽之中。
血液从他的双耳流出，他再次打开面板，满意地发现自己的血量已经成功低于法棍之下。此刻他每一次对“回响”的使用，都会变成同等作用于自身的“反回响”。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能力去顾及鬼怪，因此只能牺牲这个曾两度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玩家。
5408轻轻地点头，回应对方的诅咒：“是的，我们将一起溺毙在深海之中。”
他越走越慢，对方的惨叫声也越来越低。它本就是无形的空气，被无形的鬼怪分食，也算是某种尘归尘土归土的宿命。
5408的血量即将见底，眼前终于出现了此行的终点——是那个未开始装修的店铺。
店铺的招牌和门面被一块白色的塑料布遮盖着，5408走过去，双手用力，伴随着一声“滋啦”声，塑料布被撕开了一道裂口。光线透过裂口照进了橱窗，一只木雕的松鼠不偏不倚的摆放在那里。松鼠的尾巴上挂着一个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响起。
5408的视线短暂地被铃铛所吸引，随即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墨无香就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块木料，她看着5408，脸上挂着欣赏的微笑，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造访。
“回响”发动。
隔着橱窗玻璃，墨无香整个人被轰为了粉末。
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杀死墨无香。他想到了法棍和鹰眼，他们都是呈人形却不为人类的生物，理应具有某种共性。墨无香应该和法棍一样将“生命力的客观体现”——血液藏在了身体的某一部分之中。
既然分割对方不会致命，那，磨成粉呢？
血液将无处可藏。
5408已经没法再看见墨无香的结局，这一击的代价是他生命值彻底的归零。意识消散前，他的耳边再度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铃声。
噢，他想起来了。
他叫余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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