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挑起了眉，很显然不相信祢乙的回答，但他很遵守规则，既不追问，也不开口提出质疑。
祢乙则继续出声：“你曾说你来自‘过去’是什么意思？”
谢邀：“字面意思。你原先的身体哪去了？”
祢乙：“送人了。”
说完，祢乙却没有急着继续提问。
他兀自思索起来。如果谢邀真的来自“过去”，那么对方和自己其实没有区别——对以太那群人的经历一无所知。
他不敢问谢邀太多，因为问题本身也是一种信息。他不认为谢邀是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的人，否则不能解释自己对他那种天生的厌恶。
更何况，祢乙对之前自己在副本中听见过的话有些在意。
“它会听到”。
这个它是谁？是系统吗？系统又是什么呢？它听到了，又会如何呢？
祢乙不敢赌这个可能性。他相信那个自己的决策，他目前的一无所知一定是有必要的，或许是为了欺骗，伪装，再或者说是为了别的什么……
祢乙打量着谢邀，对方有一种奇妙的耐心，即便祢乙长久的沉默，也不曾开口发出半点声音。
他注视着祢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祢乙能够分辨出来，谢邀的耐心和以太那种单纯的、带有目的性的无聊不同，谢邀身上的仅仅是是对规则的恪守——他不会违背自己定下的规则，至少在明面上表现如此。
祢乙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他已经在副本中呆了太久，他需要休息，而主城是他唯一安全的地方。
“这个问题先欠着。现在我要终止这个游戏。”祢乙说了两个陈述句，他不给谢邀任何可以钻空子的机会。
谢邀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但出乎祢乙的意料，谢邀没有为难他：“我记下了。”谢邀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缓缓睁开：“你想离开这里。你想知道主线是什么吗？”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祢乙不上对方的当，他自顾自地想离开谢邀的床，可每次快蹦到床边，又被对方捞住放回书上。
“你……”
祢乙本来想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问句，因此收了声，换了一种说法：“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谢谢，请让我离开。”
谢邀用手指点了点祢乙的钥匙脑袋：“如果我说‘不’呢？”
祢乙一时无言，如果他还是人形，或许能够和对方打一架试试；但他现在只是一把钥匙，因为体积的不对等性，注定了他很难有反抗的能力。
“行了，不逗你了。”谢邀说着，教学楼内的铃声几乎是与他的话同时响起：“你现在的身体如此不便，而我，可以协助你，并且不收取任何利息。”
祢乙如果有眼睛，那么此刻他白眼大概已经翻到了天上。
费用呢？不收利息，也没说不收费啊？
房间里其余床铺上的本地人在铃声中陆续下了床，他们鱼贯而出去了走廊上，没有向谢邀他们的方向投来任何一眼。
谢邀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将右手向上摊开，放在祢乙的面前：“费用是，待在我身边。”
祢乙沉默地看了会儿眼前的手掌，最后还是跳了上去。甫一上去，他便凹成了一个90°的直角，乍一看好像是一个小人坐在那里一样。
既然这人赶着上来给自己做牛做马，那他也不会客气。
谢邀看着他的举动，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出了声，哪怕有外面铃声和脚步声的掩盖，祢乙还是清楚地听见了。
他懒得和谢邀计较，注意力全放在了走廊的外面。那些人本地人排着队在走廊上移动，光看外面的人数，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倾巢出动了也不为过。
难道是要集合？
祢乙在心里表达了一些“催促”的意图，果不其然，谢邀做出了反馈：“不急。”
对方惜字如金，祢乙只能按耐下自己打人的冲动，和谢邀一起在房间里坐着。
走廊外的人渐渐少了起来，很快就见不到人影，但外面还是有脚步声，听起来从一个很近的地方传来，似乎是有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下楼梯。
谢邀的这间房间在一楼，很显然，一楼之上的人还没有离开。
铃声已经停了下来，但脚步声依旧，那些人似乎非常地焦急，即便看不到场景，祢乙也能想象到那种争先恐后的模样。
但谢邀还是不急，他靠着墙壁坐在床上，一手托着祢乙，另一手从床头摆放的六本书中随机抽了一本出来翻看。
祢乙见了，便沿着谢邀的手臂蹦到对方的肩膀上。路过书时，他看了一眼书的封面：《意志派宣传手册》。
谢邀对祢乙的行为没有半点干预，比起刚才，现在几乎说得上是纵容了。
祢乙坐在谢邀右肩上，和谢邀一起看书里的内容。但在看文字之前，他发现谢邀的左手处也夹着十页，就和在小黑屋里时，那个本地人一样。
这六本书的前十页和后十页难道都是一样的空白吗？
祢乙将这一疑问暂时抛之脑后，转而专心浏览起书中的内容。
这本宣传手册通篇都在宣传意志派的理念——需要，并且磨砺意志。作者先是提出了意志的重要性，然后又解释了为什么，最后，作者在书的末尾给读者画了一个大饼，大意是加入意志派能够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这本书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有理有据，深入浅出。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看了这本书，很难不对意志派产生好感。
祢乙一时有些好奇起这些宣传手册的作者。
谢邀合上了书，将其放回原位。他终于舍得起身，推开栏杆门来到了走廊上。
外面的天空极为昏暗，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教学楼里静悄悄的，仿佛除了他们已经不存在任何活物。
谢邀伸了一个敷衍的懒腰，然后才转身沿着走廊向外走去。一楼就是方便离开，没走两步他们便出了大门。
沿着门口的大路往前，一路直行，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栋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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