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乙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没有“死亡”，所以他依然是玩家；但事实上他已经死了，所以他又是本地人。他以玩家的身份使用系统面板，同时以本地人的身份保证自己不会“死亡”。
他的存在也是个bug。
系统没有察觉到，可能是因为这个副本里的原生bug实在是太多，从而影响了系统的判断和对这整个副本世界的控制力。
祢乙径直走向了村长。这个年迈的本地人，此刻诚惶诚恐的面向崩溃的空间，一步步跪行着，身后的地面上拖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每向前跪行一步，那空间裂缝便向后后退一分。这一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大概是这个副本里特有的规则吧。
祢乙毫无心里负担地跟在村长身后，对方往前挪动一步，他也便跟在后面迈出一步。他们缓慢地前行，终于在不知道多久后到达了山顶。
回头向下望去，世界已经完好如初，不见一丝裂缝，就如同一开始的模样。只是天空依然是暗色，不见太阳的影子。
这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眼前这山顶上的一大块空洞。
这是整个蛛网的中心。
空洞缓慢地舒张又收缩，像一个庞然巨物在呼吸一般。
这场面就连那些本地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脸谱般僵硬的脸上出现了新的神色。只是这神色不是诧异，不是惊讶，反倒是兴喜。
兴喜？
这下轮到祢乙疑惑了。
村长从地上站起身来，长时间的跪行导致他腿脚麻木，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走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立定后便念诵起祝词，他的身后的一行本地人见状，纷纷从兴喜中回过神来，开始各行其职。他们将供品摆在空洞前，在地上插上大红蜡烛，一旁放置铁盆，用香点燃纸钱。锣鼓队一路未停歇，此刻声响又大了几分，似乎那些个人敲打得更加卖力了。
但是这最后的空洞显然不像之前的那些小缝隙那么好糊弄，面对这么大阵仗，它显得无动于衷。
锣鼓声又大了几分。
空洞膨胀了一下。
一众本地人被吓得一哆嗦。
这空洞才缓缓缩了些，像是巨兽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
祢乙觉得有趣，这空洞似乎有智慧一般，而且令他感到好笑的是，空洞和他一样也对这喧嚣的锣鼓声十分地不喜。
他忍不住走到空洞的边缘，仔细地观察起来——空洞的本质还是空间出现的巨大裂缝，它的边缘自然极其锋利，光线在这里都被粗暴地切断了，以至于他们无论如何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里面有什么东西呢？
祢乙伸出手去，手停留在离空洞边缘非常近的位置。他的好奇心让他想一探究竟，理智却告诉他不能。他保持着这个动作思索了几秒，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祢行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她生怕祢乙一个兴致大发就钻了进去——他肯定做得出来。
幸亏对方没钻。
她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那像是什么海底生物吐出了一个泡泡，紧接着随着泡泡的破裂，出现了一些坍塌的声音。这坍塌的声音同样细微，如果硬要形容，那感觉像是蚂蚁的家塌了，而声音被放大了百倍进入到她的耳朵里。
祢行一脸疑惑，她甩了甩脑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
只是这些声音似乎并不随着她抗拒的意志而消失，她依然能听到——
坍塌的声音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便被碎裂的声音接替了。
不知为何，祢行脑补出了旧世界分崩离析的画面。但空间的碎裂是无声的，她清楚这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祢行皱着眉头。
与此同时，祢乙听到了系统的声音：“主线任务：摧毁新世界，已完成。恭喜玩家通关副本，即将开始结算，请耐心等待......”
祢乙一愣，四周的光景突然褪色，画面扭曲着被虚空替代，像是被流水卷挟而去。他一个人站立在虚空中，面前悬浮着一块象征着系统的面板。
这是结算界面，他早已来过许多次。
每个玩家都是独立结算的，因此来到这里就意味着已经绝对安全了。
想来的他们埋下的TNT起到了作用，天阳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没有与他们取得联系的情况下选择了引爆。
他们都在赌，现在看来，似乎是赌赢了。
“玩家0714，发现支线任务 50点数，参与并完成主线任务 1000点数，消灭bug 1000点数，合计2050点数。”
祢乙愣了一下，这些点数够他在主城摆烂相当久一段时间不需要再下副本了。这比他以往获得的所有点数还要多！
真不愧是红名副本，完成主线居然有1000点数。
不过那个消灭bug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系统也知道它自己有bug啊。
祢乙翻了个白眼。
“结算完成，即将返、返......”
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了一堆杂音，它短暂地抽了一下，才继续念下去：“返回主城。”
说完，祢乙周身出现了一些向上涌动的数据块，他整个人开始发光，随着数据块的移动而分解消失在了原地。
......
睁开眼睛，被明亮的光线给刺痛了一瞬。
他回到了主城。
但很快，祢乙发现，他的头还被自己拿在手上。他控制着手把自己的头调转了一个方向，举起来，看着自己脖子处干脆利落的切口，陷入沉思。
比这还血腥的画面他见过许多，但这么新奇的体验，他还是第一次。他还没来得及多观察两眼，便感到一阵失重，眼前画面四分五裂，不过好在很快便停了下来。他听到了一堆东西滚落的声音。
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能够同时看到各个方向的画面——
他应该是在一个玩家的居住点附近，能够看到房屋外表极具个人特色的涂鸦和堆在门口台阶处的一大堆盆栽。这些盆栽把入口处挡得严严实实，基本没有什么可以供人落脚的地方。
每个玩家在主城的居住点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定制，只要点数足够，就是造出座宫殿也没人管你。
周围路过一些玩家，他们看了祢乙几眼，收回视线，走远了，又回头看了几眼。
祢乙：......
他在看到那些玩家如同巨人一样，比自己高出几栋楼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他碎掉了，还铺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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