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漫天的灰尘刺激到了祢乙本来就敏感的气管，他捂着口鼻止不住咳嗽。这里多半不是现实世界，因此他感觉不到疼痛，他撑着面前被他撞得凹陷进去的车身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灰？
他伸直手臂，将自己与车身的距离拉开。
这辆车似乎弃置了许久，外壳上有一层陈旧的灰。他看了看自己撑在车上的手掌，掌心上面已经黑得不成样子。
祢乙：......
车身上的灰因为他的行为被擦去了不少，露出了下面漆黑的车身。他破罐子破摔，干脆便又在上面抹了一把，手掌更黑了。祢乙拉开距离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看着车身上凌乱的痕迹，仍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里再加一笔。
他撑着自己下巴，拉远距离看了看整体效果，又凑近去加上一些细节。
“......你......在干嘛？”
“创作啊。”祢乙头也不回地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车上的痕迹，忍不住想要完善上面的画面。明明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绘画，也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男孩站在他旁边，似乎欲言又止，祢乙感到奇怪，抽空转头看向对方。
男孩的表情有一丝微妙，他指了指他自己的下巴。
祢乙先是有些不解，随即便恍然大悟。他推着轮椅挪到这辆车的驾驶室前，想借着车窗玻璃来看看自己脸上现在究竟沾了多少灰尘，却意外地发现这辆车驾驶室的车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破了，大量玻璃散落在仪表盘和驾驶位的附近。他探头往车内扫视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这不正常。
他沿路过来的所有车辆，里面无一例外是有“东西”的，隔着玻璃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然可见有影影绰绰的物体一动不动的待在车内，不知是尸体还是别的什么。
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祢乙皱起眉，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你看，你把车窗都撞碎了。”
“怎么可能，”祢乙想也不想地反驳道，“我撞在这车的前保险杠上，怎么可能把驾驶室的车窗给撞碎，要碎也应该是前挡风玻璃先......”
祢乙意识到了不对，这么说来，这辆车驾驶室的车窗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碎了，并且从这车身和车内的灰尘厚度来看，里面的“东西”应该跑出来了相当久的时间。
他看向男孩，指了指破碎的车窗：“你有印象吗？”
男孩是本地人，总归是比自己更熟悉这个副本的。
男孩见祢乙的表情十分严肃，也收起了看乐子的心思，他看着这辆车思索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印象。“
杀了女孩就能结束一次轮回，他怎么会留意路边的一辆车的车窗是否破损？
他转头看回祢乙，却蓦然睁大了眼睛——鹰眼不知何时靠近了他们，对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祢乙身后，此刻手上正拿着一把枪，指着祢乙的后脑。没有阳光，礼帽却在鹰眼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他的眼睛处在阴影之中，颜色不再能让男孩联想到天空。鹰眼的另一只手在虚空中点击着什么东西，他似乎确认了什么，勾起嘴角笑了一下：“0714？可叫我好找。”
祢乙背对着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能随手拿出2w点数的果然不是普通玩家。
他早就做好了被逮住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言灵书残页在哪？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对方靠近他，耳语似地说到。
祢乙指着男孩，面不改色地说：“被他抢走了。”
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鬼使神差地男孩没有开口反驳，权当做是默认了。
鹰眼眯起眼睛，拿枪口狠狠地抵了抵祢乙的后脑。这种有前科的人说的话不能信，也不能不信。他看着对方完好无损的双腿，二话不说便开了两枪。他这枪的子弹出膛时不带一丝音响，但威力却足以媲美一枚小型炸弹。祢乙花大量点数修好的双腿霎时间血肉模糊，除了一些皮肉还有黏连以外，已经算得上是彻底断了。
这下就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想了想，他又对着祢乙的手也开了两枪，确保对方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后，这才离开了轮椅，抬步向男孩靠近。
他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男孩的头。
男孩没有见过手|枪，但刚刚已经见识到了那个东西的威力，他不敢硬碰，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会因此死掉。但转念一想，死亡难道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这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这么想着，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不再如临大敌。
“交出来，否则我只有亲自动手了。”鹰眼面无表情的时候，尤其是当他的眼神冷却下来的时候，他之前身上的那种如清风拂面般叫人放松警惕的氛围便荡然无存，他显得冷漠无情，就像男孩见到的每一个玩家一样。
男孩抱着手臂，嗤笑了一声：“只怕我交出来后，你依然会动手。”
“确实如此，”鹰眼坦然承认了，“别耽误时间，对彼此都好。”
男孩用余光看了祢乙一眼，对方趴在车盖上，不顾毁坏自己的画作，不顾身上蹭满灰尘，他似乎在做什么，但鹰眼已经失去了耐心，向男孩开了枪。
子弹钻入他的眉心，炸毁他的大脑——没有声音，没有痛苦，只是遗憾的是，直到眼前一片漆黑，他最终也没有看清祢乙在干嘛。
为什么不快点跑呢？
哪怕是双手双脚被废，这些玩家应该也有一万种常人想象不到的方式可以用来逃跑，但是祢乙没有，他没有道具，也没有队友。
所以他只来得及用意念从背包里拿出最后的那张言灵书的残页，趴在车盖上用舌尖沾着灰尘往上面写道：
他离开了这里，他不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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