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没有地面，他在空中往下坠落。抬头看去，头顶是阴云遍布的天空，而低头，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失重感让他的心悬了起来，这感觉并不舒服。
祢乙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的五指并没有恢复，手掌也依然残缺，说明他依然没有回到现实中。
突然他似有所感地往头顶的天空看去——那地方只是一片云，空无一物。他没有移开视线，很快，下一秒，大量无形的鬼怪从空中的那一点涌现出来，像烟雾，像流水，像雪崩，它们直直地冲祢乙而来，可因为他一直在加速下坠的缘故，两者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缩短，反而还逐渐拉长了。
这一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祢乙突然停了下来，惯性使他直接蹲跪下来，双手撑在地上。可能是因为没有实体，他并没有受到巨大的冲击力，没有任何痛感，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入目尽是一片雪白，四下里望去空无一物，可他不敢在原地停留，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向前跑去。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飞快地移动着，可能是因为脱离了□□的限制，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还不止，鬼怪在身后疯狂地追赶他，但两者之间的距离依然没有半点要缩短的趋势。
他意念一动，面板浮现在眼前，与他相对静止。上面的数值没有半点变化。
他居然还在副本中。
作为一个普通副本，这是不是有点过于超模了？
他已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几个世界，又进入了多少个平行空间。他现在也不知道主线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副本时限过半，鬼怪都已经出现了，他还被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祢乙思索起来，他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从这个副本开始后经历的一切在脑海中以十倍速复现，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细节。那是故事最开始的时候，他昏迷前，除了手指叩响玻璃以外，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在一辆车里昏迷过去，有人敲碎了驾驶室的车窗玻璃，将他救了出来，送到了救护车上。
他应该是真的死掉了，那一瞬间的感觉并非错觉。
......
祢乙睁开眼睛，猛地从担架上坐起来。白布从头顶滑落，死亡的气息漂浮在空中。
他缓缓地转头观察着周围，自己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那辆救护车内。他抬起右手，这次手掌完好无损，皮肤上的青筋分毫毕现。
他看向自己的左边，那里确实有着另一张担架，但担架上空无一人，被褥整整齐齐，没有人躺过的痕迹；他看向救护车内的别处，那医生和护士就像他之前所见过的那样，或躺或坐地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时。
死亡的气息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祢乙有些木然地看着这一幕，他很奇怪地没有半点情绪，连惊讶也没有。他撑着担架试图下地，意料之中地，他的腰部以下没有任何知觉，他再次整个人摔在地上，可这次再没有人可以给他推来轮椅。
他依靠着双手在地上爬行，在记忆中救护车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折叠轮椅。
车内的空间被担架和仪器挤占着，他不得已只能艰难地拖着折叠着的轮椅爬过那一段狭窄地只能供一人侧身通行的过道。他费了好大的劲将轮椅展开，再让自己坐上去。
他打开面板，他的血量来到了惊人的100%，健康依然是11，没有变化，至于精神......祢乙盯着那个70发了会儿呆。
刚刚经历的那一切真的是幻觉吗？
他推动着轮椅，到了一个柜子前，果不其然地翻出了一排整整齐齐的手术刀。其中的一把有一些眼熟，他拿了起来，往自己左手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涌现，滴落在地上，但大部分都顺着他的手臂流进了他的衣袖中。
是熟悉的疼痛。
他还活着。
祢乙将这把手术刀丢进了自己的背包，随手拿起一边的纱布给自己的伤口包扎止血。处理好伤口后，便推着轮椅到了车门口，推开车门，外面是正午刺眼的阳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强烈的光线，才推动轮椅下了车。
死亡的气息更浓烈了。
新生的鬼怪无处不在，它们似乎被这种气息干扰，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有一只鬼怪误打误撞地碰触到了祢乙，它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发出了只有它们才能听到的嘶吼声，无数鬼怪循声而来，铺天盖地的想要将他撕碎。
这一幕与他之前所见的场面十分相似，以至于两者在他眼前闪烁交错着出现——鬼怪如同洪水翻涌着向他而来，无声而浩大。
他躲不开了。
鬼怪的速度太快，而他现在又太慢。
一个人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摘下自己的礼帽，将帽口对着前方，直接如洪水般的鬼怪居然就被那小小的礼帽吞噬了。鬼怪源源不断地涌入礼帽之中，仿佛礼帽中有一个无底的深渊。
“你在干嘛？”鹰眼皱着眉回头看向他。
“很显然，我现在躲不开。“祢乙摊开双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下坐着的轮椅。接着他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可能是因为之前在那个房间里听到的内容，他现在看见任何东西都疑心是不是有人一手策划好的剧本。
毕竟这个男人很显然没有救他的理由。
礼帽只是一个道具，面对源源不断的鬼怪开始有些撑不住。鹰眼感觉到了它的痛苦，当即将其收起，却没有重新戴回头顶，只是放进了背包中。他一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一边来到了祢乙身后，不容对方拒绝地推着他的轮椅飞快地跑路。两人在车辆间穿行，身后鬼怪前扑后继地追赶着他们。
“我也想知道。”鹰眼抽空回答他的问题。
是言灵书——首领的要求。
对方没有给他解释，对方也没必要解释。他照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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