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地上，鲜血浸染了地毯。那个皮肤因为接触血液而变成鲜红色的玩家第一时间探了探她的鼻息。
没有呼吸。
“死了吗？”有玩家问。
“死了！”那个玩家有些暴躁地回答道，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发狠地擦着自己手掌上的鲜红色，皮肤被擦得生疼，可他却顾不了那么多。他指着自己的脸，面向其余的玩家，问道：“我脸上的血迹消失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房间内陷入了一种无言的沉默。那个玩家从沉默中得知了答案，他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焦虑了。
“该死的！”他瞥见女人的头躺在脚边，抬腿便要狠狠跺上去——可他的脚生硬地停在了半空中，因为他看见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脖子转动，那张眉心带着弹孔、淌满血液的脸正对着他。女人眼眶中的眼珠变成了一片鲜红，她没有瞳孔，但又确确实实地在看着他。
他一下子失去平衡，仰倒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张大着嘴，却因为恐惧无法发出声音，只本能地想要后退，远离女人。
他看见从女人身体中流出来的血液似乎具有了某种生命力，那些血液在地毯上有目的地爬行，来到了那支鲜花的根部。鲜花吸收了血液，从地上站起身来，它扎根在地毯里，花瓣愈显鲜红。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仰头倒下，双眼睁开，失去了瞳孔，眼底一片鲜红。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变成了血液的颜色，像一只被煮熟了的虾。
他慢慢地停止了挣扎，终于一动不动。
在其余玩家只是站在原地旁观，并且默默地离这个玩家远了点，在他们的视角里，女人一直躺在地上，没有鲜血漫延，没有鲜花站起，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个玩家在发癫。
“他把自己吓死了。”
那个开枪的女性说。她没有将枪收起，依然握在右手里，只是食指不在扳机上。她见众人看向自己，便伸手捋了捋头发，让原本别在耳后的头发盖住耳朵。她开口说道：“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叫我法棍，是‘坐标系’的成员。”
她看见周围的玩家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她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有的时候，自我介绍是威慑其余玩家的一种方式。
因为报出绰号意味着自己已经找到了本名，而本名又意味着该玩家经历了数量足够多的副本，虽然不排除有欧皇能够违背这一事实，但普遍而言，能够报出自己绰号的玩家都不容小觑。
不仅是实力上的，还有经验、知识、手段等方方面面。
保持沉默的玩家，并不是因为想保持低调，而是他们没有以字词代称自己的资格——姓名对于他们而言非常重要，这是唯一不能撒谎的话题。不能就是不能，没有就是没有，在某些规则的约束下，他们不得不三缄其口。
毕竟，在所有玩家的认知里，对其他玩家介绍自己时报出一串数字，是很丢脸的行为。
数字模糊了他们作为个人的特征，它没有记忆点，并且与“弱小”挂钩。很少人会特意去记一串数字，除非它足够特殊。
法棍看着众人的反应，收起了枪。如果说她刚刚还是在怀疑，现在便已经能确信——这不是红名副本。
首先是她的道具发挥出了半成以上的威力，其次是这些与她同行的玩家表现出了一种与老练不沾边的行为——他们的谨慎与果决都没有用在正确的时机——这一点相当致命，但究竟何为“正确”，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不过有一说一，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普通副本了，boss这么弱，她甚至有些不习惯。
难道是因为跟他们分头行动了吗？
她的视线落在女人气息全无的尸体上。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她亲手造成的弹孔中涌出，它在女人脸上流淌、分叉，像河流；它顺着脸颊滴落，向下，浸染了长发。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能控制血液的boss不应该是这种死法，怎么说呢……至少不该死得这么轻巧。他们理应像一个被戳破了的血袋——炸开来，或者喷出来，然后离体的血液很快便失去活性，变成氧化后的黑褐色。
她先前所见过的弥撒便是如此。
不过这两个副本的世界观并不相同，她想自己或许是过分谨慎了些。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她没有搜本地人尸体的习惯，因此径直离开了房间。
刚出门，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走廊的地面太干净了，她分明记得他们这一群人进入房间时在地板上踩出了一大片带着血迹的脚印，可现在地板干净光洁得甚至能照出她的脸。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留在那个房间里的玩家，两男两女，其中一个是她的室友，但她们并不熟悉。
他们来时有八人，如今死了一个，然后不包括她自己，理应还有六人。有两人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离开了。
他们为什么要抹去这些脚印？
不对，他们八人是被什么动静吸引来的？
楼梯间的血又是属于谁？
法棍头疼极了，思考一向不是她的强项，她擅长为队友扫清障碍，背包里带的也普遍都是些杀伤力极强的道具。
习惯了组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现在剩下自己一个人，才发觉自己的短板。她所忽略的，队友都会告诉她，不像现在，为摆在面前的局面而头痛不已。
她拿出那张评估表看了看。表上的信息都是乱写的，其余的地方一片空白。
她其实有笔，因此最大的问题在她这里显得无足轻重。她不是那种会带笔的人，她虽然外表看上去温婉大方，但骨子是崇尚武力的类型。能动手解决的事，她一定不会动口，更遑论说是动笔？
所以一支笔出现在她背包里相当格格不入，但它和言灵书绑定在一起——她深知后者的重要性，却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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