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焕出了宫,并没有回兵部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太医院。
虽然院判被革职抄家之事还来不及传回来,可气势汹汹的季焕还是吓退了数位想要上前阻拦的御医。
最后还是今日恰好在院内的院使,上前与季焕搭话。
“季将军今日怎么亲自来了?是身上哪儿不爽利还是家中亲眷身子不适啊?”院使一脸温和笑意。
太医院的院使曹世源,今年已经年近七十,是个鹤发白眉的老头,但大概是保养得当,看着精神奕奕,面色红润。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也是冤有头债有主,季焕先缓和了面色,语气尊重地和人说话:“曹院使,我是来找一个人。”
曹世源奇道:“季将军要寻谁?”
季焕环顾围在四周的几名御医:“我不知他叫什么,也没见过,想问问那日接引顾云徊的是哪位御医大人?”
曹世源一愣,也看向周围的众人:“咱们太医院新进了同僚?怎么无人与我知会一声?”
本来就无人出声,曹院使这话一出,更是落针可闻。
季焕在这一片寂静中冷哼一声。
原本笑盈盈的曹院使也冷下脸来:“怎么,都没听到季将军的问话?莫非今日当值的那日全都休沐了?”
“这是不怪曹院使不知,是院判和不知哪位御医胆大包天,不仅瞒了圣上口谕,还抗旨不遵,不过现在已不能再称院判了,圣上已经将陈咏革职抄家了。”季焕凉凉道。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曹世源更是肃了脸,声音像是掺了冰碴子:“现在还都不说话?”
话音刚落,便有个声音颤巍巍地道:“是、是徐平川,那日我看他带了一个未穿官服的青年进来。”
曹世源眼神扫过周围的几个面孔,问道:“徐平川人呢?”
方才那个声音又道:“去药库,取、取鹿茸去了。”
季焕嗤笑一声,竟然这么巧,直接抛下众人往御药房走。
季焕刚到御药房门口,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顾云徊,别装模作样看书了,给我称出些鹿茸,一份十三钱,先称二十份吧。”
顾云徊放下手中的书,懒得理会这没事儿就来找自己不痛快的黄曦,起身就去开药柜准备给他称药,想着赶紧合了他的意让人赶紧离开,免得烦人。
没想到顾云徊刚将鹿茸取出来,还来不及称,背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顾云徊赶忙转身,却只看到脸色黑如锅底的季焕和已经倒在地上人世不醒的黄曦。
曹世源在季焕面色不善地转身时便赶忙跟上,但是他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就算保养得当,步子再急也赶不上季焕的脚步,所以当他赶到御药房时,只来得及看见季焕一拳揍晕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曦。
眼看季焕还想给已经晕了的黄曦再补两拳,曹世源赶忙开口阻拦:“季将军,季将军手下留情!”
顾云徊也放下手中的小秤和鹿茸,上前两步拉住了季焕。
见有人拦住季焕,曹世源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是做什么?”顾云徊拽着季焕道。
季焕环顾了这昏暗的药库,屋内除了装药的朱红柜子外,只有一方小桌一张小椅子,想到顾云徊这两个多月就在这一小方天地里做着杂事,季焕眉毛险些都要竖在脸上:“我做什么?你被欺负得来看了两个月的库房,怎么一次都不给我说?”
“这不是正好躲清闲还能看书?”顾云徊笑着安慰季焕,随后小声道,“书还能带回家抄,既白看了书,俸禄也发了,多好?”
顾云徊不在意这冷板凳,反而乐在其中,稍稍灭了些季焕心头的火气。
曹世源察言观色半晌,这才开口与顾云徊打招呼:“这位便是新来的同僚了?”
“正是,您是?”顾云徊看向门口这个面善的老头,来了太医院两个月没见过。
“我是太医院的院使,曹世源。”
原来是太医院的‘掌柜的’,自己的顶头上司,顾云徊拱手行礼:“曹院使。”
曹世源赶忙将人扶起,余光观察着季焕的表情,对顾云徊连连道歉;“这事当真是我这个院使的失职,也是我御下无方,还望您多担待,季将军也消消火,气大伤肝啊。”
顾云徊笑着说无妨,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季焕拉住往外走。
季焕只扔下一句:“今日给你们时间,将云徊的东西收拾归置好,我先带他回家了,洗洗这药库的灰尘,明日好来正经当值。”
虽说是药库,可都是供着宫里的药,哪儿来的灰尘。可曹世源和跟过来的一干人等此时谁敢阻拦,自发分至两列让出路来,等二人身影在太医院消失,曹世源支使两个人依照季焕的要求给顾云徊收拾东西,可在药库搜罗一通,顾云徊的东西竟然只有一个边沿磕了个小口的白瓷茶碗,装水的茶壶和他没看完倒扣在小桌上的书都是院内的。
曹世源看了看还晕在地上没一个人去扶的黄曦,沉默半晌,心道一句活该,留下一句:“将他挪出去,再给顾御医在堂内收拾出一张宽敞的桌子。”随后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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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季焕拉着出了太医院,又强硬抱上马,顾云徊这才终于有功夫开口,好笑道:“还生气?不是说了我不在意。”
季焕拽了缰绳调转马头,声音有些发闷:“若不是今日我进宫,意外知道了你在太医院看药库,你准备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并非有意瞒你。”顾云徊道。
“你我朝夕相处,你只字不说就是瞒我!”季焕语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委屈了。
顾云徊没回头,只往后靠近身后人的怀里,感受到环住自己拉着缰绳的手臂收紧了些许,这才缓缓承诺:“是我不对,以后都说与你听。”
听到身后骤然加快了几分的心跳声,顾云徊轻扬了下唇角,这才注意到二人走的并不是回家的路。
“现在是要去哪儿?”顾云徊问。
“珍味楼。”季焕道。
“又有人请客?”
“没有啊。”
“那去什么珍味楼,奢侈。”顾云徊前日吃完饭才知道,这珍味楼是京中最好的酒楼,味道没的说,价格自然也没得说。
“去打包两碟你喜欢的桂花蒸糕。”
顾云徊心下一暖,随后又听季焕补充:“你一会儿在马上就吃完,免得回去桑木闹着也要。”
“不是打包两碟?”
“一碟才四块,你一个人得吃两碟。”
“……”
顾云徊和季焕在路上分食了桂花蒸糕,仔细擦了嘴才回家,顾云徊咂摸着两人这做贼般的做派,不免有些好笑。
大中午地顾云徊就回家了,桑木颇为开心,拉着顾云徊往后院走,说有东西要给他看。
顾云徊被桑木拉着,季焕跟在后面,三人一起进了后院。
“你让云徊看什么?”季焕左右看了看,后院什么也没有。
顾云徊也好奇地看着桑木。
桑木狡黠地笑了一下,将右手小指曲起放入嘴中,吹了声口哨。
少顷,空中传来一声锐鸣,一个黑影从空中俯冲而下,季焕瞳孔一缩,将顾云徊往后一拉挡在自己身后。
而那个黑影并没有像季焕想的那样冲向顾云徊,而是凌厉地冲下来后便收了气势,落在桑木的肩头,最后转头盯着顾云徊和季焕。
竟然是一只雪白的矛隼。
“哪儿来的隼?”季焕问道,随后拽住想上前细看的顾云徊,“这是猛禽,小心它伤人。”
“这只海东青是阿爸给我的,阿爸还让他给我带了信!”桑木得意道。
“信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去啊?”季焕赶忙问道,随后被顾云徊肘了一下。
桑木摇头:“阿爸只让我在阿徊这多吃些,好长高,他和阿妈努力祈祷,好从狼神那接个妹妹回来送给我。”
“……”
“……”
顾云徊对这只蓝眼睛的猛禽颇有兴趣,轻声问道:“我可以摸他吗?”
桑木点头:“它很听话。”
桑木向前一步,站在顾云徊面前,示意顾云徊可以上手。
季焕却是担心:“这东西要是啄你,怕是要掉块肉下来,你还是别摸吧。”
桑木不服:“海东青都是有灵性的,你能辨是非,它才不会随意伤人。”
季焕看着反驳自己的桑木,有看看眼神亮亮的顾云徊,哼了一声:“来京城日子不多,你中原话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
说完心里思索着要不给顾云徊买个鸟回来玩。
顾云徊不知道季焕的想法,在桑目的允许和鼓励下,请抚了一下这只矛隼,果然如桑木所说,很乖。
桑木教顾云徊伸出手来,矛隼轻扇翅膀,站上顾云徊的手臂。
矛隼的爪子尖利,虽说没使力,还是抓的顾云徊有些刺痛,但顾云徊毫不在意,用手臂托着矛隼靠近了些自己,仔细打量这威风凛凛的猛禽。
“它叫什么?”顾云徊问。
“还没起名字呢,阿徊说它叫什么好呢?”
顾云徊看着眼前这只同体雪白的矛隼,思索片刻道:“叫皎月吧。”
“阿徊起的名字真好听!”桑木立刻同意了这个名字。
“我教阿徊吹口哨吧!这样皎月以后也会听你的话。”桑木提议。
“好啊。”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兴致勃勃的样子,季焕自觉没趣,又不想扫顾云徊的兴,确定那矛隼不会伤人后,季焕一个人转身回了房。
桑木一打岔,季焕就忘了告诉顾云徊皇上明日召他进宫的事。
到二人晚上洗漱就寝前,季焕才突然想起。
顾云徊拉下脸皱眉:“这是你今日去宫中帮我讨的差事?”
季焕赶紧摇头否认:“不是我,是祝逢,他昨日带礼物来,今日我就被参了……所以皇上就知道了。”
“啧。”顾云徊心情复杂地躺下,烦躁地拿开季焕照常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翻身背对着季焕睡了。
季焕看着顾云徊的后背,抿了抿嘴,安静等着人呼吸匀长之后,才将人揽进怀里,安心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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