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第一次见你，能有个鬼的信任。
顾却这么想了，但没说。
“我很好奇为什么是你。”顾却说。
既然对方是古炎国的皇帝，那么知道他身份不足为奇。史官的异能和其他异能不同，不依靠血脉或者师承之类，而是绑定灵魂。
史官转世，世世为史官，他的每一次转世的身份和名字都没变过。
灵魂的烙印存在，容貌就不会有太大变化，他与古炎国时期的那位史官可能会有个六七分相似，被认出来不奇怪。可惜转世的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他不知道五千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对这位末代皇帝也没印象。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是闻观晦，封印活人的术法想来代价极大，送个暴君过来……挺亏的。
“呵。”闻观晦呵呵一笑，“有问题憋着。”
顾却：……
那没问题了。
“你既然已经从封印里出来，管理局就有义务对你进行管理。”顾却打量着闻观晦，眼神和打量历史乱流中的那些怪物没什么区别，“现在姑且算你是个人类，地上凉，你先坐到沙发上。”
闻观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理。
顾却也没继续搭理他，拿出手机拨号。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对方不干与他没关系。他现在得和管理局的老局长汇报这件事，尤其要强调这位从冠冕中出来的暴君。
“被封印的竟然是一个人！”电话那头的老局长动静夸张，之后他沉下声，“既然如此，局长这个位置也该易位了。”
顾却无语：“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我都多大岁数了，还开玩笑。你忘了第一条准则？”
古历史修复管理中心规章制度第一条：所有员工听命于古炎国皇族。
顾却一直把这句话当做放屁的愚忠，毕竟古炎国早没了，哪来的皇族，但是没想到五千年后竟然真的用到了！
他甚至怀疑这条准则本身就是一个预言。
“……我明白了。”顾却道。
“明白就好，把他带到局里吧，怎么偏偏是末代皇帝……唉。”
是啊，怎么偏偏是他。
顾却答应着挂了电话，心情有些复杂。
闻观晦还坐在原地，他对冠冕失去了兴趣，开始玩自己的长发。
顾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局长让你去管理局做客。”
闻观晦放下头发，嗤了一声：“也没个称呼，谁知道你在喊谁。”
顾却沉默了一会，叫他的名字：“闻观晦。”
闻观晦顿住，直愣愣看了顾却一会，忽而笑起来，那笑声低低的，持续好一阵才停：“放在以前，你这么叫可是要被砍头的。”
他说着，手掌下挥，做了个砍的动作。
顾却感到好笑：“现在是法治社会。”
“听起来还不错。”闻观晦没再提称呼问题，冲顾却抬起手，“扶我起来，我的腿麻了。”
顾却：……
他突然有点想问这位暴君迟迟没有起身，是不是腿麻的缘故。
顾却依言把闻观晦扶起来，厚重柔顺的朝服因动作挤压出褶皱，在光线的照射下，黑色的布料时不时发出其他颜色的光。
差点把顾却眼睛晃着。
闻观晦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找门，却被顾却拦住。
顾却一点也不想让他穿这身出门，到大街上去玩cosplay。
“换身衣服再走。”顾却说。
闻观晦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顾却，点头答应了。
竟然出奇的好说话。
至少到现在，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暴君还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可能是发现了现在的时代不能让他作威作福，不管他是否有意收敛，会审时度势就不算无药可救。
顾却给闻观晦拿了一套衣服让他去换，自己在门外等。
过了一会，门打开，闻观晦晃荡着两条袖子出来了：“你觉得这像是一套合身的衣服吗？”
脱去龙袍的闻观晦整个人都变薄了不少，衣服显得空空荡荡，不管是衬衣还是裤子都大了两个码。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不合身。
顾却的衣服大多是西装和大衣，这种衣服如果不合身会特别浮夸。
不过闻观晦穿这身麻袋也不难看，全靠脸这个伟大的时尚单品。
“而且我不会系这个东西。”闻观晦把衬衣的袖子折了两折，撩起衣摆，露出尚未扣上的皮带。
没有皮带束缚的裤子松松垮垮地停在他凸出的胯骨上，腰腹的线条暴露在空气中。
顾却叹了口气，他家里当然只有他的衣服，难道他还要准备不同尺码吗？
他想了想，去另一间卧室翻出了一身好几年前的衣服。那会儿他还没成年，个子没蹿这么高，虽然有点旧，但好歹能穿。
这次是件套头的高领毛衣和卫裤，闻观晦把头发从领子里拽出来时，发尾砸到顾却身上，好大一捧。
“你的头发……”没来由的，顾却突然提到。
闻观晦偏着头，漆黑到没有反光的眸子紧紧盯着顾却，好像很期待他的回答似的：“怎么？”
闻观晦的头发很长，快要长到脚踝。
换衣服时他朝楼下望过，别说男性，连女性都很少留这么长的头发，如果不想那么瞩目，剪掉是最好的选择。
“很漂亮。”顾却说。
“如果绑起来的话会更方便。”他又补上一句。
闻观晦闻言又笑，看上去心情不错：“那我们现在去你说的那什么……管理局？”
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顾却心里想。
因为夸了他的头发，所以很开心？可是顾却看到那头长发时，第一感觉真的是很漂亮，他很喜欢。
因为这场意外，刚下班一个小时的顾却载着闻观晦，风风火火赶回了古历史管理局。
两人坐上超市仓库的电梯，顾却按下18这个数字。
闻观晦啧了一声：“你是想带我下地狱？”
顾却：“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电梯到达地下十八层，门开时，外面正好有一名女同事等电梯。
“史官先生，还有，呃……”女同事看到顾却身后的闻观晦，一时有些怔愣。
她盯着闻观晦，竟然忘了别开视线。闻观晦本人不介意自己被盯着，还温和地冲她笑了笑。女同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忙不迭道歉。
顾却看着女同事的长发，莫名冒出一句：“有皮筋吗？”
“有，有的。”女同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发圈递给顾却。
顾却道了声谢，女同事有些激动地说不客气，小碎步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顾却把发圈递给闻观晦。
闻观晦看了一眼躺在他手心里的发圈，粉红色，上面有个蝴蝶结，十足的小女孩气息，不适合他。
闻观晦拿过发圈，双手拢起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松松的马尾。
他抬头看顾却：“现在是不是更像这个时代的人了？”
顾却不置可否，领他到了局长办公室。
老局长自打得到顾却的消息后就开始上火，一连喝了好几杯水，连趟厕所都没舍得去。
古历史管理局本就是由古炎国皇室组建，今天也算是物归原主，可来的偏偏是个暴君……管理局不会折在他手里吧，唉，糟心。
老局长越这么想，喝的水越多，又怕去厕所错过闻观晦，就这么硬生生憋到两人过来。
等老局长看到闻观晦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光，至于是什么光……那你别问。
老局长连忙迎上去：“闻先生，我们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闻观晦点头，自来熟地坐到老局长的办公椅上：“等了多久？”
老局长默了一下：“大概，五千年了吧。”
闻观晦好像在思考这个时间词，思考五千年究竟有多久，他眼尾微垂，每次陷入沉默时总会笼上一层孤独。
“辛苦你们了。”闻观晦声音温和下去，“我回来了，我会让这一切结束。”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服力，哪怕是老局长和顾却都差点忘记他在历史上的恶名。好像他说的就是真的，他说能结束就一定能结束。
“我还算了解你们的组织，告诉我，你们现在的工作原理是什么？”闻观晦道，作为古炎国皇帝，他当然知道古历史管理局，只是五千年前还不叫这个名字。
老局长：“回到历史中，将错乱的历史修正。”
“噗嗤。”闻观晦笑出声来，绸缎般的长发跟着颤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点没变，还在依靠史官的异能。”
他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却一眼。
老局长悻悻搓了搓手，闻观晦说的不错，不管过了多少年，外表看起来多么高科技，原理还是没有长进。
史官的异能之一是穿梭历史，也是他们能发现的极少数可以穿越时空的方法之一。但这种办法也有局限性——不能进入史书里没有记载的，以及虚假的史料之内。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古炎国的原因。
时间斗转星移，管理局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比起时空乱流，他们更愿意称之为副本。
闻观晦：“我也要参与进去。”
“什么？”老局长吓得一激灵，“时空乱流里面太危险了，您刚解开封印，不能进去！”
不管对方是好是坏，既然他是古炎国皇族，管理局就得保护好他。
闻观晦也不恼，语调平稳：“你既然身为局长，应该知道，一切的源头都藏在历史里。我的确不想以身涉险，但我不得不去。想要时空乱流结束，就一定要找到大炎，至于怎么找到大炎，没有人比我的身份更合适。”
“这，这……”老局长还想反对，但不知道从哪反驳。他视线扫过顾却，福至心灵，冲他招呼，“顾却，过来。”
顾却顶着一脑袋问号走过去。
老局长按住顾却的肩膀，对着闻观晦一顿推销：“既然您决心要参与进来的话，就先跟着顾却吧，他负责的时空乱流里没有鬼怪，能保证您的安全。”
闻观晦翻看着老局长桌子上的文件，轻轻点头算是应允。
顾却：？
有人管管他的想法吗？
顾却：“我……”
“你闭嘴。”老局长打断他，转头继续对闻观晦嘘寒问暖。
嗯，0人在意。
“所以这就是你选了个A级本的理由？”金属房间内，江恒意无语地绕圈。
这家伙把他们从家里叫出来，竟然只是为了进个A级时空乱流？
他们可是一组啊，是特殊小组！
古历史管理局内有三个特殊小组，分别负责人文，灵异和妖邪方面的时空乱流。三个特殊小组的成员实力远超其他员工，所以只负责S级，A级并属于他们的工作范畴。
“难道你想让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去S本里面送死吗？”顾却没好气道，任谁被强行要求带一个花瓶都不可能开心。
江恒意偷偷看了闻观晦一眼，闻观晦正靠在墙壁上，低垂着头小憩。
江恒意心里突然就没底了，压低声音说：“他就是那个活历史啊，看着不像。”
“不信拉倒。”顾却不做解释，走到拱门旁的光屏前进行操作。
【已选定A级时空乱流“饥荒年代”，是否进入。】
顾却选择是。
【A级时空乱流“饥荒年代”现已开启，祝负责人平安归来。】
随着欢快的声音落下，金属圆形拱门内白光乍起，顾却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闻观晦醒了后，抬腿走进拱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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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A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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