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的手已经默默缩入衣袖,准备取毒粉。池木周却依旧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瞥了她一眼:“别怕。”
池木周的剑快得只剩残影,在混乱的院落里划出一道道弧光。不过片刻之间,院里的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就已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江余嘴巴微张,眼里全是震撼。池木周掠到江余身旁,江余的手腕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稳稳抓住:“愣着干什么?又被我迷住了?”
池木周拉着她,几个起落便翻出院墙,没入茂密的竹林,江余的耳边传来呼啸的风。
“江姑娘,你可知,只是入城,并不能接触到练蛊之地。”池木周领她到一间隐蔽的小院,不等江余喘匀气,就正色道,“我们已经暗中探查数日,红绡城不过负责售出蛊虫。真正的练蛊之地,唯有城主府。”
“你的意思是?必须得到城主的邀请,才有机会接触蛊源?”江余紧了紧眉头,心里一沉,手指蜷缩起来。
“正是。”池云安接过话头,“欲入府门,需献上城主所求之物,此乃唯一途径。”
“想必凭二位的本事,已然探得城主所求为何物。”江余眨眨眼睛,手指绕绕发丝,唇角扬起,“不知二位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们在黑市徘徊多日,正是为此。”池云安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展开。
“城主并未言明所求之物,只给此谶语。”池木周抱着双臂,半靠在树上,“我们怀疑此物当是同练蛊有关,而你手中那书,是上古秘籍,或许记载了此物。”
江余微微瞪大眼睛,心中也诧异:“怪不得那伙人想要此物。”
“不知姑娘从何得来?”
“机缘巧合罢了。”江余不愿多讲黑袍人,将视线投向那几句谶语。
“玉骨寒烟绕……”江余低声念着。
念罢,江余垂眸不语,指尖在纸上一点一点。谶语所言,似乎和古籍中记载的某个植物在慢慢重合。
“小鞭炮?小鞭炮?”池木周见江余久未出声,张开手在她眼前挥挥,“可看懂谶语的意思?”
“这就是城主所求?”江余回过神来。
黑袍人给的蛊书里,确实有这种植物。大多练蛊之物都生得阴森可怖,唯有这种草,美得不可方物。月光照耀下,此物如白玉雕琢,却又晶莹剔透,内有湛蓝脉络。七片叶子呈翡翠状,白日蜷起,夜间舒展。其一生只开一花,花朵为冰蓝色,呈灯笼状,流光溢彩。
玉骨寒烟绕,七窍纳星辉。这谶语,描述的特征似乎就是月灵草。
“没错。”池木周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我们研究了几日,也只大概猜测这是极阴之物。”
“在下对蛊术知之甚少,实在无从破解。”池云安低了低眉眼,“不知江姑娘有何见解?”
“这应当是一种草,名叫月灵草,我曾在古籍上见过。”江余抿抿嘴,“但是,古籍并未记载月灵草长在何处。”
“水火两相融,冰魄寄云崖。”江余指尖点点谶语,“水火,应当是至阴与至阳,且应当是生长在险峻的山崖之上。想必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地点并不多。池公子见识多广,可知何处符合此等条件?”
池云安微微思考,便沉稳开口:“据我所知,红绡城附近,便有一处绝壁,其上是终年寒潭,其下却隐有地火熔岩,不知此地是否符合至阴至阳的需要?”
江余笑道,“是了,此地应是长有月灵草。”
“月满灵根现,血润花初绽。”江余敛了敛笑意,“月灵草唯有吸收足够的人血,才能最终长成。此行,恐怕不易。”
恰逢月圆之夜,三人沿路登山。
柔和的月光倾洒在月灵草上,它被月华笼罩,泛着盈盈清辉。
月灵草尚含苞待放,待到月亮升至中天,天地间阴气渐浓。
江余拿出随身携带的锋利短刃,果断拔出,深吸一口气。
“你重伤尚未愈,哪经得住再失血?”池木周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我来。”
“不行,月灵草至阴,必须要用女子的血浇灌。”江余摇摇头,抬眼对上了池木周的双眸,又接道,“放点血而已,我没这么娇贵。”
“可……”
“废话这么多,再耽搁就来不及了。”江余抽回自己的手,将一颗补气丹放入口中,“放心,死不了,我还要救师父师娘呢。”
江余决绝地割破手腕,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落到月灵草如玉的根茎上。月灵草吸收了鲜血,不断闪着幽光,蓝色脉络也染上了丝丝血色。
鲜血不断地滴落,江余脸色渐渐苍白,月灵草的花苞开始微微颤动,有了一些要绽放的迹象。三人面上齐齐露出欣喜。
江余腕间的鲜血流速越来越缓,可月灵草却一直保持将开未开的状态。江余开始目眩神晕了,可她只是半跪在地上,仍是咬牙强撑着。
“这月灵草,怎的需要这么多血供养?”池云安看着江余摇晃的身子,渐感不对。他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肩膀。
一般奇异的植物都可以经法术催开,辅以法术,或许催开效果更好。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运功,内力涌向月灵草,可幽蓝的脉络只是微微一亮,却又黯淡下去。
“有用!”江余闭目,深提内力,将最后一点内力灌注给月灵草。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江余几近晕过去。冰蓝色的花朵沾上鲜血,悄然开放,层层叠叠,在清冷的月华中摇曳生姿。
翌日。
江余呈上月灵草,城主漫不经心接过玉盒,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她手上的缠着的蹦带,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三位都是我的贵客,想必寻找月灵草的路上辛苦万分,各位且在府中暂作整息。”城主把玩着玉盒,语气慵懒:“今夜为诸位设宴接风,诸位可要赏脸。”说罢,又朝后面随意挥挥手,“挽儿,带他们去客房。”
“是,城主。”身着浅碧衣裙的女子款款而出,袅袅婷婷,竟不似婢女。
“姑娘,公子,请。”挽儿低眉,侧身引路,目光似乎在池木周和池云安的令牌上停留了一瞬。
挽儿引着三人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廊下悬挂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又揉碎,投下明暗不定的黑影。
“府中客房与主人居所并不在一处,客房在另一独立别苑。”行出良久,挽儿见三人脸上皆有疑惑之色,温声细语解释着。
回廊幽深,几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只剩单调的脚步声。哒,哒,哒,一下一下,敲在心头。
“城主府向来冷清,这段时日竟频繁有客人上门。”挽儿终打破寂静,似是随意感慨几句。可她的目光,却不加掩饰地扫过三人,“还都是这般品貌出众的公子和姑娘。”
池云安神色微动,“除了我们,府中现在还有别的客人?”
“是呢。”挽儿浅浅一弯唇,“是位姑娘,生得极美。尤其是那颗泪痣,实乃画龙点睛之笔。”
“她住在何处?!”池云安疑窦丛生,语气不自觉染上急切,一双眼睛紧盯挽儿。
“公子,恕我不能多言。”挽儿回眸,眼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有些事情,奴婢没有资格议论。”
挽儿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住,垂眸示意:“江姑娘,客房到了,好好休息。”
江余微微颔首,抬腿就要进去,池木周下意识也要抬腿进去。
“公子留步。”挽儿挡在他面前,脸上依旧挂着浅笑,“这左边尽是女子客房,二位公子的客房在回廊右边。”
三人面面相觑,这城主府的规矩,当真让人奇怪。
接风宴设在临水轩榭。
轩内红绡如纱,烛火通明。冷风袭过轩中,摇晃的烛火揉皱了城主的笑颜。轩内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绕过三人,三人齐齐打了一个冷颤,迟疑地顿下了脚步。
“三位贵客,请坐。”城主一身暗红色衣袍,笑盈盈地朝三人抬手示意。
江余落座,面前摆满了各种佳肴。她手执玉箸,却犹豫着,不知如何落筷。
“江姑娘,此羹补气养血,对女子最是有益,何不尝尝?”城主见江余手一直悬在空中,温和开口。
江余迎上他的视线,唇边漾开一个无暇的笑容,“城主费心了。”
她顺势端起那碗羹,勺羹微动,送入口中。
城主见江余尝了此羹,又偏头朝向池木周,脸上却依旧慈祥:“公子为何不动筷,莫不是嫌弃府中饭菜简陋?”
“并非如非。”池木周放下筷子,抬眼坦然相对,“只是舟车劳顿,食欲不振。”
“那公子不妨尝尝这酒,这‘醉生梦死’开胃解渴,乃府中特制。”城主勾勾手指,侍女往金杯里倒满酒,端到池木周的唇边。
酒香扑鼻,池木周却微皱眉头,侧身微避,朝城主歉然一笑:“多谢城主美意,但我身上伤口未愈,怕是不宜饮酒。”
场面一时略显尴尬,池云安的惊叹恰到好处打破了寂静。“这鱼的做法好生精妙,入口即化,清鲜甘美。”
众人的视线一时被吸引,池云安执箸指向面前的鱼脍,面上露出欣赏之感。
似是感受到众人视线,池云安对上城主视线,从容自若地勾起一抹笑意:“府中庖厨之艺,果真不凡。”
酒过数巡,推杯换盏间,众人面上皆泛上红晕。
回至客房,池云安递给池木周一枚碧色药丸:“城主府实在怪异,不可不防。”
池木周接过,在指尖转了转药丸,像在迟疑着什么。
“怎么?”
“江余那边,要不要送一枚?”
池云安浅笑一下:“江姑娘心思缜密,想她自己也有备药。不过——”他拉长语调,显出几分促狭,“你去看看也好,确保万无一失。”
“好,我去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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