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璟目光认真地注视着蒙面人的双剑，左手引导陆青意的步伐，陆青意鲜明地感受到与众不同的热量和极为霸道的杀气。
这种高度紧张的力量对决与动作的配合，让陆青意又害怕又紧张，生怕自己拖累了唐沐璟。
蒙面人眼见自己敌不过，刚要逃跑，被唐沐璟一箭穿透了肩膀。
肃远从不远处跑过来，紧张的确认唐沐璟安全以后，就利落地卸开蒙面人的下巴，再一巴掌拍晕以后拖进了阁楼中。
唐沐璟拍了拍陆青意大氅上的落雪，恢复了刚才的冷漠疏离：“去吧，你的丫鬟已经着急四处在找你了。”
陆青意点头。
唐沐璟引入阁楼中，肃远已经掐上哑穴，将十根手指连根断了。
“招了没有？”
肃远擦了擦满手的血腥，低声回答：“说是完颜逆贼。”
“老鼠才会呆在阴沟里，昔日繁华的完颜氏也会做出这种刺杀人的把戏了？”唐沐璟睨眼瞧着，将匕首一道一道隔开了蒙面人的皮肤。
刀刃分寸掌握的一毫不差，避开了重要的血管和筋络，一道一道看似随意，实则都挑准了地方。
“对了，回去复命的时候别忘了说，我已经盯上你们了。”
肃远虽然看惯了刑法惨痛，但每次看到主上的虐杀，总是忍不住闭上眼。
虞皓的消息传得很快，立刻向梁帝复命。
“陆姑娘亲自来了，我没办法动手。”
“陛下，虞皓没用。”
没过一会儿，湖心亭当中的尊位终于发了话，声音嘶哑，但传话的太监洪亮，一如成为了权威的着饰：
“澈儿怎么样了，朕许久都没有看到他了？”
一旁的胡令立刻站起身，将怀中的澈儿轻轻唤醒后，立刻让对方站在成潇旁边，低声提醒道：“小皇孙，陛下正在念叨您呢。”
澈儿呆呆的站在远处，望向高楼上的皇爷爷，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正在睡觉呢，皇爷爷，您找我做什么？”
梁帝半合着眼，问道：“和父亲一起去了北境，感觉如何？”
澈儿晃了晃脑袋，有些懵懂地回答：“那是一个很破的地方，比皇爷爷的紫禁城要糟糕数十倍，哦不，数百倍。”
“可有什么好玩的？”
澈儿摇摇头：“那里的人大多爱骑猎马，澈儿在北境的时候，日日和父亲一起思念皇爷爷。想着总能带上好的马儿，献给皇爷爷。可是元日大宴的日子实在紧张，澈儿和父亲总不能将马儿带过来，对不起，皇爷爷。”
梁帝笑了笑，嘶哑的声音从喉咙中传出来，仿佛一个悠久的铃声，已经因为千万年的碰撞，失去了原本稚嫩清脆的声音，反而增加了更多难以控制的粗糙的难听部分。
澈儿打心底是喜欢这位皇爷爷的，可是胡令总是在自己的面前，再三强调，一定要保证自己的言行规矩，千万不能违背皇爷爷的意思。
他还说，皇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倘若自己惹得皇爷爷不高兴了，或者是有一天父亲惹得皇爷爷不高兴了，那么肯定不会让自己服侍澈儿的。
澈儿很喜欢胡令，也很喜欢皇爷爷，自然照做。
他跪下来，奶声奶气地说道：“皇爷爷，父亲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梁帝收起了笑容，目光冷冷地紧紧盯着澈儿，说道：“那你父亲是如何评价皇爷爷的？”
澈儿明显的发现自己的父亲身体变得紧绷起来，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兆头。
父亲很少会这样紧张，上一次这样紧张的时候，还是在陆青意的身边。她将自己抱了回去，结果父亲差点以为陆青意要将自己被扔进了御湖里头当做鱼饵。
澈儿目光炯炯的看着梁帝，语气当中还带着些不曾睡醒的奶音，说道：“皇爷爷，北境很是艰苦，像澈儿这样的男子汉，一定可为皇爷爷分忧的。”
陆青意望着澈儿已经稍微长大的身体，如今已经从成潇的大腿处，长到腰侧了。
看着澈儿在梁帝面前应答自如的样子，她不由得感慨道，情商这个东西，血缘的传承真强啊。
陆青意的手顿了顿，她看了眼许沉裕，一副慵懒的隐在角落。
宴会名单敲定的时候，许沉裕递了不去的消息给太监，各家也不曾见过一直在苍翠山上的许名士，除了麓院当中有头有脸的几位知道，大部分人都按照印象推断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最不济也是个中年的男性。
麓院中的也不愿意下身份同一个没有实权的夫子结交，故而无人确认庭中角落的身份是否对版。
所以大家也只以为是个做错座位的世家莽撞孩子而已。
他们更不会好心提醒坐错位置这样的事情，任由对方一昧吃着。
梁帝发话的时候，许沉裕倒是挺直身体，往湖心亭的方向看过一眼。微微寒冷的潭风吹动了许沉裕垂落的发丝，倒显得格外温润清冷。
白鸦就在许沉裕的身边，他倒是听见了，主人轻轻的哼声。
如果他还没听错的话，主人正在哼的歌，正是当年萧族元日佳节唱起来的《庆日歌》，用来表达相思，诉说感情，寄托美好的愿望。
“主上，王皇后确实也在昏睡。珠玉亲自去查过了，王皇后身体里有分量不多的引魂草。”
白鸦小声地汇报着，周遭劈天的爆竹声，梁帝故意点了个箫韶九成，霎时湖面上凤凰来仪，百兽率舞，一时间，大家都被周围的气氛吸引，纷纷瞩目观看起来。
听到“引魂草”，许沉裕的眉梢动了动，那是萧族特有的草药，如何会在王皇后的身体当中出现？
“去查清楚是谁下的，为什么下引魂草。”许沉裕垂眼，任由周围巨大的光亮乍然出现在空气当中，仿佛婀娜多彩的明亮光点，时不时将五彩的星光坠落在衣服上、头发上。
昭华此刻稍稍有些醉意，她忙着抬手搂了搂一旁倒酒的宫女，被红策发现后立刻拉开了受困的宫女，转而蹲下身，将整个人所在小小的八宝黑木方桌下，将昭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殿下喝了这么多酒，怎么还这么冷？”
见着手暖暖的，昭华挑起习惯性的眉梢，眼角更是载了浓厚的醉意，笑眯眯地往桌下探去：
“红策，我有些想母妃了，你帮我暖暖手，好不好？”
亭外，饶是江家、魏家或是富庶的永家也不曾办过这样盛大的宴会，因此几位贪图新鲜的公子哥儿此刻已经半个人探出亭外，惊叹地看向光亮所在的地方。
湖心亭当中的太监发话：“元日大宴，圣佑大梁，长明灯起，万盛隆昌！”
霎时，整个清明湖周围原来都是黑暗一片，只有突然乍亮的的灯光或是七彩的爆竹凌空而起，终于带来亮如白昼的世界。
而随着太监一声发令，清明湖一圈密密麻麻的宫人，以五步为一位，足足铺排了五百多人，每个人手中个执一柄个灯笼。
随即，每一柄灯笼都被火焰点燃，燃烧着巨大的光芒，霎时整个湖面掀起淡淡的波澜，温热的风从左右两侧灌入，整个清明湖在宫人放手灯笼后，变得通亮光明。
晦暗的清明湖水日光如昼，隐在黑暗中的黑物终于露出惊人一角。在清明湖成肃老皇帝的斗云台后头，十二根合抱金柱上通日月，下探湖底，金楹之外，是用乌铜屏数十面，洞彻晓然，极尽炫目。
十二舞姬纷纷上前，在十二根合抱金柱下舞动身姿，众人皆见金光烁烁，钗环璀璨夺目，十二舞姬绫罗绔縶，姿色甚美，跃动甩袖，得见满堂珠玉。
就算是平日喜好奢华的世家，也对眼前的新奇花样惊叹不止。
此时，有人纵情一首，高歌而出，跃然成盛世之景。
昔闻平乐八千湖，乍起霓光烁鼎声。
酒池肉林叹殷运，盛陈酒馔取洛门。
风回炙浪摇金阙，波荡琉灯映箸影。
莫道蔡师奢靡尽，天宫今夜逊清明。
就在灯火照耀漫天的时候，梁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栏杆旁边，冲着王洛衡的方向大手一挥。
数十个穿着黑甲的御林军顿时从黑暗中显现，黑光曜曜的铠甲在灯光下散发着灼灼光芒。
他们齐一划地涌向王洛衡，动作利索，行动迅捷地听从命令，将王洛衡从宴会上带离。
虞舟跪在天子脚边，高声喊道：“首辅王洛衡与子王殳旸在大定府一战中倒戈北人，陛下震怒，现关押内狱，着青官查清细情，十日内回报。”
一众百官对眼前的情况几乎蒙到了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纷纷僵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
好比围猎的时候猎狼，那就需要找到猎场当中凶狠的狼王，但如果猎狗，只需要找到最趾高气昂的那一个。
全场哑然，只有陆弘文高呼：“陛下圣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抹了抹衣服上的酒气，也高呼：“陛下——圣明——”
这一次，就连服侍的宫人也在里面听到了几分不明所以的畏惧。
宫人满脸疑惑地思考这些不都是陛下的宾客，大梁的重臣，开开心心过着大年，怎么就害怕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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