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这么离谱的谣言也有人信？

次日，肃王府。

轩辕澈练完剑，刚梳洗完，来到书房。

江佑年早就等候多时，春日天气已经开始复暖，他清瘦的身躯却还裹着深冬厚重的大衣，正站在书桌前，随手翻阅卷宗。

卷宗上记录的是大理寺如今正在查的案子——

今年元宵节，花灯闹市，人头攒动，崇华门发生了坍塌事件，才七层高的清风阁竟然被挤塌了，死伤了不少民众，一时间人群混乱。

幸得京兆尹和守卫军及时赶到，才避免了进一步的踩踏伤亡。

事后京兆尹调查，确实是突然事故，只是清风阁修建竣工也不过才两三年，竟然这般不牢靠！

御史台闻声而来，将矛头直指工部，接连弹劾他们施工不严，监工不利，尸位素餐，中饱私囊。

偏偏现场还真从那些碎的不能再碎的石渣中，发现了材质的问题。

只是样本太碎，无法成为铁证，查证起来有些困难。

于是陛下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严查，而正好就落在了正在大理寺挂职的肃王殿下身上。

轩辕澈看到江佑年那副怕冷的模样，立马让白桥将早就收起来的炭炉拿了出来，重新烧上。

“既然身体不好，就别总那么操心。”

“你离京前交代的事情已经查到了，这批大理石是三年前工部从西南采购回来的，用于宫殿楼阁的建造修复，清风阁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江佑年笑了笑，拢了拢衣襟，“所以罪证不止清风阁一个，这下工部该急了。”

“周家也急了。”轩辕澈说道，“周秉海多次暗示我轻拿轻放，钱坤也到处托人找我疏通关系，可是，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有，恐怕是血海深仇的关系吧！

当年举报姜家的几个关键之人，有些后来犯了事，被康平帝严惩，同样处以极刑，早就所剩无几了。

而这个钱坤之所以还能稳稳做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一方面是他足够苟，谨小慎微，很难抓到把柄，就连工程材质以次充好这种事情，他也只敢每次掺和一点点，从碎石渣中还真检验不出足够的证据。

而另一方面就是他看起来中立，无党无派，但实在不然。经过这次的事件，终于让他背后的靠山露了面，果然是周秉海周丞相。

周家是世家大族，当年先帝子嗣众多，然而夭折的、暴毙的不计其数，后来成年的皇子之间也是明争暗斗，血雨腥风……谁料最后竟然让一直胸无大志、默默无闻的十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康平帝捡了漏。

周家急风转舵，扶持十九皇子上位，并将女儿嫁给他，也就是现在的德妃。

德妃与郑皇后分庭抗礼多年了，后宫早就自成两派，德妃虽然位份屈居于皇后之下，但依然位列四妃之首，还生有三公主和八皇子，以及收养了四皇子。

而周家作为世家大族的代表，在朝堂上更是如日中天，和郑家那些将名望看得高过于性命的寒门清贵之流不一样。

虽然陛下尚未立太子，但皇子们的争斗却早就开始了。

“阿澈，你想好了，真要和周家撕破脸吗？”江佑年问道。

如今肃王还在德妃名下，周家还属于他的外家，算是他手中最大的势力。

可自从德妃生下八皇子，或者更早之前，从肃王拒绝娶周家嫡女周华琳为王妃的时候起，周家和肃王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开始分裂了。

“周秉海这只老狐狸，是不可能为他人做嫁衣的，他势必要让下一任皇帝身上流淌着周家的血，以保周家再继续昌盛百年。呵，我不过是他用来吸引火力的一颗棋子罢了。”

轩辕澈倒了杯热茶，递给江佑年，“只是棋子有了自己的思想，就不一定会按照棋手的想法移动了。”

江佑年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飘散着暖气的茶香，滋润了他的心脾。

他应该相信阿澈，虽然他当年还小，但姜家的覆灭太过悲惨，他不可能会忘记，如今查到了钱坤和周家的关系，当年之事，周家在其中究竟掺和了几分，很快就能知道。

江佑年，明面上他是皇商江家的庶子，因为一次意外，与肃王相识，结交为好友，成为肃王的幕僚。

但其实他是姜家唯一的幸存者。

姜皇后亲弟唯一的嫡子，轩辕澈的表哥。

江家是药材商，多年来一直为皇家供应药材，家中有人曾在太医局就职。早年被牵扯进了宫廷内斗，查出害得姜皇后流产，还长久不孕的禁药，就是来自江家供应的药材，康平帝大怒，处死罪魁祸首的妃子，连带被牵扯到的江家也全部打入大牢。

后来是姜皇后拖着虚弱的身体求情，康平帝才网开一面，只处置了作为帮凶的江太医，放过了毫不知情的其他人。

江家感恩戴德，知恩图报，年年都会寻找各种珍贵稀有的药材送到姜家，搜集各种民间秘方给姜皇后调理身体。

两家私底下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

直到十五年前那场浩劫，江家自知力量微薄，哪怕举全家之财也无法替姜氏一族洗刷冤屈，但他们依然想尽办法，冒着生命危险，与当时的大理寺少卿裴焕里应外合，用狸猫换太子的方法，救下了姜家唯一的嫡子，并改名江佑年养在江家。

当时的江佑年天资聪颖，年少博才，然而为了撬开姜大人的口，逼他认罪，那些酷吏甚至对年仅七岁的孩童用刑！

等裴焕找到他的时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一处完好。还是江家这么多年来，花重金精细地给他调养着，才逐渐康复，但身体还是比一般人更虚弱畏寒。

直到五年前，他才回到上京，与裴焕以及自己的表弟相认。

连裴大人都感慨，当时在一众落井下石和明哲保身的人中，江家虽为商户，却是情义深重。

江佑年喝完茶，正是他最喜欢的早春龙井，动作自然的将茶杯推到轩辕澈面前，示意他再斟一盏。

随意问道：“你这次去闵州，来回才半月，这么匆忙，莫不是惦记着上京的红粉佳人？”

眼尾轻扬，带着一股戏谑的笑意。

轩辕澈虽出身皇室，但很小就见识过踩高捧低的人间百态，甚至还曾饿过肚子，所以他向来喜欢自己动手，也不爱用内侍随身伺候。

他也很自然的给茶杯斟上热茶，推给柔弱无力，连茶壶都端不起来的某人。

“昨天是春耕宴，是最佳的进献时机，群臣和百姓都希望这亩产千斤的麦种能普及，今年能有一个丰收年。”

轩辕澈解释道，他为的可是正经事，如今肃王府在朝堂和民间的声望又涨了不少。

“可最近你的桃色八卦，在上京可是传的更热烈哦，大家都知道，你对小青梅林漫雪情有独钟，爱而不得，痛不欲生呢！”江佑年调侃道。

他这个表弟小时候多可爱啊，乖巧软萌，还喜欢粘着他。没想到长大后，是这种闷木头的性子，稳重太过了，就失了生活的乐趣。

如果当年姜家没有出事，以他的才华和抱负，一定是大雍建国以来，最优秀的储君，能一展宏图伟业，还能和心爱之人相依相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闷在心里，看着心爱之人嫁于他人，变成弟妹！

但木已成舟，他还是希望阿澈能不要逃避，主动面对，真正放下。

轩辕澈内心重重叹息了一声，“漫雪……林氏是五皇子妃，我们早已各自嫁娶，实在不该被如此捏造谣言，影响她的清誉。”

他虽然刚回京，但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么离谱的谣言，怎么会有人信？

“那你的清誉呢？你还为了救她，连自己的王妃都顾不上？”

“林氏是我的旧友，自幼体弱不能受寒，遇到危险我出手相救，也是合乎礼法的。至于先后，也没有相差很久吧。”

唉，哪怕只差一息，可谁先谁后那也是天壤之别啊！

江佑年看着轩辕澈波澜不惊的神色，如果不是他掩饰的太好，那就是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