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返城乡的路途实在遥远,赵巧钰就花钱租了辆最低档的驴车,前头一只老掉牙的毛驴,后头一架连遮阳棚都没有的板车,虽然慢,但胜在超高性价比。
看着身边悠哉悠哉赶着驴子往前跑的哥俩儿,赵巧钰低头扶额,她叹口气,这怎么有种带着傻孩子出门郊游的感觉,“你俩别给我弄沟里去。”
“不会的,您放心。”三木挥着鞭子,笑得正起劲儿,他虽没赶过驴车,但赶过马车,这两样应该大差不差。
路上的风景变了又变,从红砖绿瓦到树影婆娑,空气也渐渐新鲜起来,头顶的知了和小鸟不停地叫着,像是有些不欢迎这三个不速之客。
村落分散,为节省时间,他们去了最近的那个,驴车刚行到村口就见有人在菜园里忙活,现下是傍晚,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蔬果正在咕咕地喝水,低垂的菜叶慢慢昂起头,绿油油的一片。
赵巧钰从驴车上蹦下来,一路小跑着来到那户人家的篱笆墙外,语气诚恳地问:“大伯,你家这菜往外卖吗?”
菜伯愣了一下,好奇地上下打量眼前人,这菜是他和老伴种来自家吃的,偶尔给在城里的儿子一家送去些,往外卖倒真没想过,他问:“你们是做什么的?看着不像我们庄子上的人。”
“我是城里开餐馆的,想收些瓜果蔬菜回去。”赵巧钰见事情有戏,直接抛出最后武器,“这价格就按集市上的来,不会少您一个铜板,您要是有意愿,我今天就收货付钱。”
菜伯有些犹豫,抬起胳膊招了招,“你们先等一下,我得先跟孩他娘商量商量。”
赵巧钰点点头,笑着说:“好,那我们就先等着。”
等菜伯进屋后,赵巧钰闲来无事开始打量这四方小院,两间茅草屋,一棵桂花树,七八只鸡鸭,溪水潺潺,安谧宁静,怪不得那些诗人都喜欢归隐山林。
屋里,老两口对视半晌,菜伯有些犹豫不决,他同妻子说:“咱们种的不多,这要是卖出去就不够给儿子们送的了。”
“哎呦。”大娘搡他一把,“我原先就让你不要去送,你非热脸贴冷人家的屁股,哪次不是咱们前脚送到他们门上,后脚就被连着菜篮子一起丢出来,我早说了人家不稀罕这些。”
菜伯叹口气,无奈地说:“不怨孩子,怨我这个当爹的没给他们帮上忙。”
大娘不停地翻着白眼,自家老头平生只一个优点,那就是心善,别的只能用窝囊来形容,要按她的话说,就权当没生过那三个白眼狼儿子,她撇着嘴说:“卖掉正好,反正咱们也吃不完,省得烂在地里,这年头,钱最香。”
“那卖多少啊?”菜伯是第一次碰见这事,心里没主意,“不能都卖完,咱还要留些自己吃。”
大娘对着铜镜理了下头发,笑着说:“只要长熟的就都卖,又不只长这一茬,往后多的是。”
二人商量定了从屋子里出去,见几人还在院子外等着,连忙招呼他们进来,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的折腾了一番,赵巧钰看着那妇人,她虽有几缕泛白的发丝,却依旧不失一个“俏”字。
“娘子怎么称呼?”
“我姓赵。”赵巧钰微微一笑。
“这二位呢?”
“他们是我店里的帮工。”
点到即止。
大娘侧着半边身子,语气爽快地说:“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这事儿我是赞成的,反正就菜园子里的这些,您要看得上咱们再往下谈。”
“我刚看了,都是可以的,只是品相上稍差一些,那在这价格上就要……”赵巧钰把话就说到这里,她观察着妇人脸上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
“都是种来自己吃的,您给个价,别亏了人力就成。”
赵巧钰听到这话,心里紧绷着的弦倏地松了,她保证道:“这是自然。”
商量好价格,就要去到菜园里当场采摘点货了,那二人不让他们动手,说没有这个规矩,还是赵巧钰再三强调自己时间不多了,要趁天黑前回去,对方这才松了口。
当前是夏季,果蔬品类都很全,临走时赵巧钰又盯上了她家的鸡鸭,原先妇人还有些犹豫,毕竟是下蛋用的,但架不住她软磨硬泡用钱堵上这缺口。
用稻草绳缠上鸡鸭的双脚,打个死结,塞进麻袋里,往车上一绑,想飞也飞不走了。
空车而来,满载而归。
赵巧钰坐在木板车的架子上,紧紧地抓着固定货物的麻绳,路上太颠簸,硌得她屁股疼,在经过一个泥坑时,她实在忍不住了,阴阳怪气地问:“三木,前头是有你媳妇吗?”
三木“啊”了一声,扭过头问:“东家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赵巧钰叹口气,真是服了他了,“你慢一点儿,别把车赶的那么快。”
梁淞越扭头看向赵巧钰,直接无情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不行,现在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再不加快速度,天黑前是赶不回去的。”
赵巧钰脸色阴沉,心想真是翅膀硬了,敢指挥她了,嘴角往下一耷拉,毫不客气地说:“那咱俩换一下位置。”
“不行。”梁淞越摇了摇头。
“为什么?”
“你太轻了。”
“换位置跟体重有什么关系?”
梁淞越耐心地解释道:“这驴子太老,在各方面都比不得那些年轻健硕的,并且后面放置的货物太多,若两头失去平衡会翻车。”
听他这样说,赵巧钰也没招儿了,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只求能赶紧到家,饶过她的屁股。
梁淞越有些无奈,回过头从三木手里接过缰绳,渐渐放慢行驶速度,命令道:“你跟东家换下位置。”
三木微微愣住,但被赵巧钰轻轻踢了一下又回过神来,二人调换好位置,他才知道东家为什么让自己减慢车速,这颠的屁股都要咧开了。
赵巧钰抱着膝盖,将半张脸埋进胳膊里暗自窃喜,梁淞越听见她幸灾乐祸的笑声,实在忍不住开口:“这里不比后面轻松多少。”
“那也比后面强。”赵巧钰往他旁边凑了凑,生怕让三木听见,“你不许跟他说小话。”
梁淞越目视着前方,轻声笑了一下,说:“他又不是傻子,用得着我说?”
赵巧钰不赞同他的观点,歪着脑袋又凑近一些,半捂着嘴低笑,“那是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欸,怎么回事啊?你这哥哥当的这么不称职?”
梁淞越表面听着她说话,心里早就心猿意马了,两人胳膊挨着胳膊,脑袋差点蹭上,清脆的笑声在耳边不停响起,淡淡的香味在身边萦绕,这种感觉特别奇妙,让他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
幸而余晖落幕,将梁淞越的异样藏得严严实实,他正襟危坐,又恢复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
虽算好的是日落前到家,但真正结束行程时月亮已越枝头,院子里梁淞越哥俩在归类货物,厨房里赵巧钰和赵母正在煮夜宵,晚上包的云吞,单独留了些生的给他们。
碗里放上虾皮和紫菜,再添些猪油增香,最后是那些基础的调味品,等锅里的水烧开,浇在调好的底料上,云吞只难在馅料上,其余的步骤都简单。
汤底化好开始煮云吞,也没什么技巧,等锅沸腾后添凉水,这一步循环个两三遍,馅儿就彻底熟透了,用笊篱盛出放进碗里,慢慢享用就是。
也不用出门,推开窗户喊他们俩一声:“吃饭了。”
“好。”三木跪在地窖上方,手里正提着一根粗麻绳,而下面是梁淞越在依序排列食材,他貌似有点强迫症,必须要按颜色,按大小,整齐划一地摆放。
放下手上的工作,梁淞越顺着梯子往上爬,到最后几步他直接撑着地面跳了出来,弯腰拍掉衣服上的泥土,里里外外洗几遍手和脸,等身上的狼狈劲儿去的差不多了才进屋。
三木饿得不轻,吃起夜宵来狼吞虎咽的,赵母看着他三两下就解决完一碗,着实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说:“怪不得长这么高,吃得多还不挑食。”
“您包的云吞好吃。”三木笑笑。
赵巧钰站起身,自然地朝他伸出手,“把碗拿来,我再给你去盛些。”
三木摇摇头,“谢谢东家,我自己去就好。”
“那你小心点,别贪多烫着。”
“不会不会。”
赵母看着三木离开后,又将目光又移到了梁淞越身上,她殷勤地将醋罐子推过去,说:“添些醋好吃。”
梁淞越怔了一下,抬头看向赵母,平淡又疏远地说:“多谢您。”
赵巧钰知道赵母心里还惦记着那事,连忙扯别的话题支开她,“玥儿一个人在屋子里,我有点不放心,娘您帮我去看一下。”
“她早就睡着了,你别管这个。”赵母瞥她一眼,心想,这丫头到底在跟自己犟个什么劲儿,这么踏实肯干的男人都不要,还想要什么?
赵巧钰撑着胳膊,低着头,指尖点在额头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就算想跟梁淞越产生点什么爱情故事,现实也会先一步浇灭她的异想天开。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赵巧钰叮嘱梁淞越一句,收起碗筷往厨房走。
梁淞越听出她意有所指,将碗里余下的几颗云吞囫囵咽下,冲赵母点了下头,起身跟上赵巧钰的步伐。
她问:“吃饱了?”
“嗯。”
“还记得你在午后说的话吗?”
“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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