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的光泽瞬间大作，笼罩在他们周围。
冰晶有着浩瀚且强大的力量，扶羽感觉到嘴唇一阵麻木，冰冷的气泽顺着她的喉咙流入身体中，冲刷着四肢百骸。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贲张，但涨得并不难受，反而让身体变成轻盈，再轻盈。
这就是浩瀚宇宙的力量。
凤凰是天地生养的神兽，它身上本就带着天地的力量，这结晶想必是它的气泽所化。天地的力量不仅是治愈人的疾病和伤痛，还可以获得最高级别的灵息。
扶羽想起自己的治愈术，她明明没有凤凰那样的天地力量，为何也有这种神奇的术法。
清气流入扶羽身体里，而天地间的浊息则流进了世昊的身体里。
强大的浊涩、悲苦，透出毁灭之势，本难以下咽，但世昊张开嘴，仿佛吞下了一颗鲜活的心脏。
昏迷中，他动了动唇。
意识刚刚觉醒时，他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灼亮的光。但是唇间的触碰感清晰，他知道是扶羽。
世昊抬起手，可是手掌在灼白的光芒中游移，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他并不知道这灼白的光是什么，但能救他的光一定不简单。
模模糊糊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初成人形的时光。
那时天地初成，他带领着浊气在陆地安了家。世昊起初并没有想要统占这个陆地，但是沉素的野心日渐显露，她开始时是撺掇世昊，后来又开始撺掇百姓。
世昊的想法很简单，带着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他知道浊息不会在陆地上生存太久，因为它们是不被老天认可的，它们是毁灭且邪恶的。
即使百姓单纯，谙于世事，可是欲加之罪，它们只能背负着毁天灭地的后果。
活着就不想有遗憾，世昊也是这样告诉百姓的，可是偏偏沉素不听。她的话起初没有人愿意听，后来当百姓开始过起人的生活，体会到了当中的快乐，再想到自己会有死的那一天，便开始倒向了沉素那面。
浊息祸害陆地，导致能生存下来的生灵也开始毁灭，世昊不赞同，也阻止过百姓过度释放自己的浊息。
直到有一天，修元来到秘元息境。
他一眼认出了她，曾经在天地初始最为混乱时，那个带领着清气升到天空的女子。
世昊记得，她的眼很美，仿佛水一样光亮。在天地间万千女子中，她的眼最为动空，仿佛一本史书，娓娓讲述着一段动情的故事。
世昊一向喜黑色，可是自从知道修元喜白，他便也穿上了白色的衣衫。
修元是来谈判的，或者说是来劝说他。
她从天地的繁衍讲到人类的未来，人类不可能永远生活在雾气之中，不可能永远只是一片黄土。
她说，“浊息并非不能共存，只是生存空间会小很多，世昊，如果你也想看看几千万年，甚至几亿年后的修罗大陆，那我们一起为它而努力，好吗？”
她笑得是那样从容，那么美，世昊仿佛掉进了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所期盼的世界。
他这一生走来，不懂情为何物，兽类只知道占有，他懵懵懂懂地说，“那你先答应做我的妻子。”
修元委实愣了很久，然后沉下了脸，“你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世昊痞气地笑道，“那就什么都别谈了。”
修元的拒绝让年少轻狂的男子愤恼，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如何，但秘境中有许多女子向他求爱，可世昊一个都看不上，一门心思想娶他心爱的女神。
修元拒绝世昊的后果，便是他开始向她报复，他站在沉素这面，带领着秘境的百姓四处扩散浊息。
这一举动不仅让陆地的生灵涂炭，浊息弥漫到天空，殃及了修元仙境的百姓。
修元仙境大怒，领兵对抗秘元息境，只是清气太纯，终是抵不过邪恶的浊息。仙境的百姓在浊息中情绪失控，他们愤怒、暴躁、相互厮杀。
沉素高兴地大喊，“首领你看，清气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修罗大陆早晚是我们的。”
世昊并不高兴，因为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统治。
这那场战役中，他看着修元一面对抗浊气一面用自己的气泽救治百姓，她不再像他看到的那样神圣，甚至满身灰尘，白衫变得污浊，她的脸上花掉，一块白一块黑，样子狼狈。
但她的双眼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还是那么明亮，仿佛不受任何尘物的沾染，远离尘世的宝物。
这样狼狈的修元让人看了没有兴趣，可是世昊心中的爱意却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他知道自己爱这个女人，即使他最后不会活下来，可兽类最原始的**让他不可救药地想要这个女人。
他走到修元面前，像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他没有笑，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如果我现在不撤兵，修元仙境将会毁之一旦，你要想好，嫁给我，还是毁了你的百姓。”
修元抬起头，污浊的脸上斑迹点点，在雾气中却如同迷路时的一点烛火，她唇边一抹苦笑，神情哀伤却真诚，“世昊，我想你死，你却想娶我为妻，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怕！”世昊坚毅地笑。
修元垂下眸，修元仙境死去的百姓早已化为空气，周围的清气稀疏，浊气让人感到烦躁且不安，但她却冷静地点点头，“好，我嫁！”
模糊的记忆让世昊在晕迷中笑了出来，希望得到更多，他猛然往身后一搂，抬起下巴咬了上去。
只是不待他品尝那美好的滋味时，一双手无情地将他推开。
世昊后脑勺一磕地，再次晕了过去。
扶羽的嘴唇被他咬破了，推开他都是好的，早知道一针下去戳死他了。
这人真的，她在救他，他还这么邪恶。
早知道不救他了。
手上的寒针还在散发着寒芒，旁边的凤凰用头蹭了踏她的脸。
凤凰跟了修元这么多年，想必知道她的心思。扶羽一生为人，知道情爱的痛苦。
修元对世昊并非无情，可是她偏还要杀他，就好像当初她爱着念初尘，也同样想要离开。
世昊的爱修元无法享有，念初尘的虚情让扶羽心寒。
世人皆是如此，总会有那一刻。要为了爱而折磨自己。或许过了许多年后。再回头看这一切又觉得愚蠢可笑。
余光一转，扶羽看见凤凰落泪了，它的泪落在地上变成了珍珠，这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凤凰眼里一文不值。
它在哭修元。或知道修元没想过要活，能除去浊息，她死而无憾。
想起瑾风之心，想起她和浩渊、常年之间的感情纠葛，不知道过了许多年后，它的泪是不是也会干涸。
扶羽抬手抚摸着世昊的脸，“你明知自己的结果，何苦飞蛾扑火。”
她莫名穿到修元的身上，目睹当年修元和世昊的一段情。她很克观，没有参杂进自己的任何想法。
世昊错与对，修元错与对，都不是她能评价的。但就修罗大陆往后几千万年的昭昭之于，他们都是伟大的。
世昊是在一个时辰后才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看到身边躺着一个白衣少女。
扶羽蜷缩在他的身边，双睫如一把小小的伞，一只藕臂枕在乌发之下，手里握着寒针。
他低垂在自己身上逡巡。发现伤势都痊愈了，而且浊息比原来还要强盛。
难道是扶羽救了他？
世昊看着她手里的寒针，竟然低低地笑了出来。他抬手将扶羽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
额头间传来一阵温热感。扶羽长睫一颤，慢慢睁开了眼。
手里的寒针掉到地上，扶羽不动声色地捡起。
她刚才探过他的记忆，世昊是知道寒针的用处，扶羽故意躺在他身边睡去，就是想知道他看到寒针后的反应。
哪怕从他眼里看到一星半点的惧意或是恨意，哪怕是后悔娶了她，扶羽也能逼自己下手杀了世昊。
少年看都不看寒针，在她面前愧怍地低下头，“是我不好，错估了沉素，害了你。”
扶羽苦笑，他是当真这么想死在修元手里，还是觉得修元不会杀他。
赌一个人的情，有时候是在赌命。
她将寒针收回，对他摇头，“我没事，不过沉素一旦发动战乱，我怕仙境的百姓会遭殃。”
“我现在就回去阻止她。”昊临抬手。
半空中风起云涌，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云中闪现。转眼间，一条金龙钻出云端。
金龙俯冲而下，在世昊面前停下。
扶羽看着浩渊的真身，面容恐惧，牙齿尖尖，一时间有点不敢上去坐。
世昊环住她的肩膀，身体一跃，带着扶羽上了金龙。他抱紧她坐在背上，“不用怕，它不会伤害你的。”
扶羽在他怀里有些不自在，但也懒得挣扎，她闭上眼，尽量感受着修元的意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从前修元会如何做？
她真的杀了世昊吗？
史书没有记载，她只听母亲提过，修元神女死后，世昊殉情，可见并没有杀他。
金龙腾云驾雾，远不是凤凰能够飞到的地方。扶羽的脑袋耷拉在世昊的肩上，她知道世昊替她捋去了额前的碎发。
闭目感应了一会儿，扶羽对世昊说，“我想回仙境。”
她心里挂念最多的还是修元仙境，想必修元一定担心仙境的百姓。
世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只迟疑了一会儿，便说，“好！”
这个时候世昊和她一起去仙境，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扶羽本想一个人回去，但世昊固执，说什么都要陪她一起去。
他说，“你是我的妻子，仙境也是我的家，如果沉素率兵征讨，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眼前金龙调转方向，向着天空笔直地冲上去。
扶羽差点从金龙背上掉下去。
扶羽无奈地笑笑，找条龙当坐骑，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
修元仙境，位于云层之上，宇宙之中。
仙境中的清气浓郁，雾气也是繁重，乍看上去，与秘境并无不同。但天上仙境，有清气滋养的关系，生灵繁殖旺盛。
除了宫殿，到处可见各种花卉，还有不算高耸的树。
这里已经初现三天时期的样貌，扶羽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就是一千多万年后的綦天。
回到家里总是开心的，但仙境众人看到世昊同来，反而纷纷拔出了剑。
“神女，秘元息境刚刚派兵来讨伐仙境，我们死了无数百姓，现在就要拿他去祭奠亡魂！”
“没错，世昊必须要死，他强娶我们神女，这笔帐我们还没跟你算呢！”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扶羽听着众人愤怒的呼声，她只是解释道，“众位，这次的事全是秘元息境副首领沉素一人所为，我和世昊也受了她的暗算。”
“神女，就算世昊无心伤害仙境，但他到底是浊息兽，如今大好的机会能杀了他，神女莫不可心软！”
“有浊息在的地方，百物凋零，百花颓败，人间不能有浊息存在！”
“他当初强娶神女之辱，神女都忘了吗？莫不可被他的虚情假义所蒙蔽！”
“神女，他并非是你的良婿啊！”
耳边的呼声没有因为扶羽的解释而告罄，反而愈演愈烈，扶羽觉得头疼，眼下她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让仙境的人接受世昊。
这一趟他真的不该跟来。
少年挺身站了出来，飒飒风姿挡在扶羽面前，并没有退缩，他眉眼清正，目光灼亮，“我记得仙境有一宝物名为塞针，一针下去，气泽尽散，”他哼笑道，“我愿意受此一针，若一针后我没有消散，请让我留在这里。”
扶羽不可思议地抬起眼。
这人真是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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