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瞬间黑暗，乌灰的云卷尘般快速移动，云层中间闪过细细黑色雷纹，隆隆声雷霆电掣，巨大的戾气笼罩四方。
百姓见状纷纷跑走，惊恐地你争我抢，有的百姓是踏着另一个人的身体过云的，也有的百姓揪住别人的头发，身体硬挤过去。
大街上一时间嘈杂混乱，百姓拥挤叫喊，
“是恶兽！”常帝抬头皱住眉头。
扶羽倒是不惊慌，这种场面她见怪不怪。据她估计，这些恶兽数量应该不少，但修为平平，否则早就出来一较高下，不至藏头露尾。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扶羽觉得瑾凤的灵力似乎与自己体内的灵力相通，有种熟悉的驾驭感，简直不废吹灰之力就修到了天灵一阶，所以她杀起来也游刃有余。
少女手中长剑蹡踉一声出鞘，青色薄剑划过黑芒，混沌天地间有如注入一道鲜活的生命。
她不由分说，果断出手，五彩羽翼展开，扶羽飞上天空。常帝也同样拔出了剑，这次恶兽数量不在少数，只是都没入戾气中，暂时还看不出来。
二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抡剑斩杀。
大街上风起雾动，兽吼声呜呜咽咽，时隐时现，扶羽这一剑下去势如破竹，顿时劈开了峻山，磅礴灵力碾压四方，在她手中有如丝带般挥动，击向恶兽。
常帝的剑术和修为也了得，这时的他已有天灵二阶，提掌纳气间银白光芒有如真相龙形，冲天而起时撞向云层雷纹，黑雨纷纷降落，他掌心翻转，银白灵气将黑雨层层包裹，瞬间钳制住部分恶兽。
黑暗变淡，扶羽和常帝联手解决掉了一部分恶兽，剩下的恶曾却更加猖狂。原来不攻击百姓的百姓也愤怒起来，黑芒齐齐向着百姓而去。
百姓大多没有法术，只能眼睁睁被恶兽吞食。
只一刹眼的功夫，大街上已然鲜血铺地，碎骨泱泱。
扶羽与常帝对视一眼，再次双双出剑。只是这次，这些恶兽是真的被惹怒，居然将兽灵凝结到了一起，形成一个强大的漩涡。
这漩涡如兽口，狂风大作，百姓叫喊着被吸尽了漩涡中。
常帝挥动灵气想击散漩涡，可是这漩涡戾气太重，以他的力量只能撼动它不再变得强大。
扶羽翻掌，掌心灵力浮动，她抬掌击去。
漩涡被这一掌打得摇摇欲坠，终于撕破了脸，想与他们拼得同归于尽。
黑色漩涡嘶吼着贲张开来，比以前大了至少一倍。
常帝撤掌，身体一转躲开了漩涡。扶羽却不想撤手，死死抵抗。
常帝一掌斩断扶羽的灵力，急急喊道，“别逞强！”
“我没事！”扶羽再次出掌。
少女坚毅明亮的眼眸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额甸成形，如月芽般印在她的眉间。彩翼在狂风中翩跹，如坚守阵地的旌旗。
常帝见她不肯出来，只好又出一掌。
只是这一掌为时已晚，扶羽灵气不济，被黑色漩涡吸了进去。
常帝一惊，在后面用灵力吸住。
眼前一片黑暗，漩涡的入口是混沌的气雾，但气雾嗔念太重，侵蚀着扶羽的四肢百骸，她被两股力量相互相扯，身体快要折断。
她痛苦地咬着牙，拼命凝柔自己的灵力。
这漩涡的后面带不知道是什么，但地上的累累碎骨在提醒着她，进去一定没命出来。
萤晶兽忽然说，“或许这是个时机，你死了就可以进入轮回之境了。”
扶羽果然犹豫了。
每次她身死都能打开轮回之境，如果她死在这漩涡里，或许真的可以打开。
但，她要离开吗？
三祖圣之间的恩怨纠葛持续了几百万年，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故事她还没有看到，就这么走了，似乎有点不甘心。
脑子有些迟钝，扶羽犹豫不定。
情况紧张且危险，她刚刚抬起头时，不知怎地，身体被一股力量撞了起来。她马上震动翅膀飞上天空。
不知是力量的驱使，还是她这次迫切想要逃脱。
扶羽飞得很高，直接飞向了云层。
站在云层上，她重重吐了口气，看来走是走不了了，只能继续留下来。
云层的雾气缭绕，萤晶兽大喊道，“神女，你快看下面！”
扶羽听到这句话，低下了眼。顿时，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下面的世界，或许说修罗大陆的全貌，已然变成了一个石头，或是说一座山。
没有花没有草，更没有江河湖泊，她眼下的世界只有一个绵延起伏的山峦形状。
她抬手揉了揉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目光所及之处，山还是山。
“我们是不是飞到山上来了？”萤晶兽猜测道。
扶羽低吟着，她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大街上，周围都没有山，除非那股力量将她击出去很远，来到了山顶。
但就算是山顶，也不可能乌蒙蒙的一片，什么颜色都没有。
这个样子好像回到了清浊气时期。
扶羽想起了世昊斩碎的那座山，为什么这么像？
她深吸口气，没有震动翅膀，直接从云层跳了下去。
身体在穿过山峦的那一刻，扶羽惊讶地看到，这山恋就是一处幻境，而她的身体完全穿过幻境，里面的世界才是她所认知的修罗大陆。
少女翅膀一动不动，从天空飞下时，落进一个冰冷又霸道的怀抱。
她意识完全不清不楚，转过眼的同时，看到一张微微愠恼又鄙视的目光。
但此时的扶羽全然没有心思跟浩渊斗气，她的脑海里填满了刚才的画面，眼前的男子在她的眼里甚至也变得虚幻不真实。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虚，扶羽已经搞不清楚了。
浩渊带她到地上，斜眼瞥她道，“真是个笨疍！”
少女缓缓抬起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额间金甸暗淡，眼中透出几分恐惧。
他以为扶羽害怕了，甚至轻蔑地哼笑一声，女人就是女人，胆小如鼠。
漩涡并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丰沛。百姓的哀嚎声带着血气，都被漩涡咬住，活生生撕裂着。
浩渊转身，轻飘飘地掸了掸身上的褶皱。
在抬头的瞬间，眼间的金芒凝出庞大的气势，金光冲向天空，遮云吞灵，将黑色气泽尽数绞杀，一条金龙形成，气势磅礴在云端舞动，然后掉头向下，浩浩荡荡冲向漩涡。
金芒铺天盖地笼罩大地，周围空间全被金芒渲染，花草变成黄色，山河淬金，金龙以绝对碾压的气势撞上漩涡，直接将它碾压成粉末，灭魂消魄。
浩渊收掌，一甩衣袖，双手负背，傲然而立。他不屑地觑了扶羽一眼，眼尾露出得意的嘲讽。
浩渊的确灵力丰沛，他是修罗大陆上第一个冲天劫的掌天者，这些恶兽于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她听说浩渊能操控风雨雷电，掌握山川河流，更能更改一个人的命格。但这些只是听说，至少扶羽来到这里后没见他用过。
从前她觉得只是以讹传讹，现在看来传言不虚，只是他真的依从天命，不想逆天而行。
扶羽被人嘲笑了，倒不是生气，反而对他有几分改观。
百姓见恶兽被杀，齐齐向浩渊跪拜，连连叩首，“阙主英勇，救我等于水火。”
浩渊一向不喜这些恭维之词，他慢慢转过眼，反而眯起眼看向扶羽。
少女垂着眼，余光看向常帝。
他目光顺着望过去，唇角瞬间落平。
真心实意地尊重与小恩小惠地送礼自然是不同，常帝也垂着头，眉眼被长睫遮挡，看不出什么表情。
扶羽想，此刻他心里应该很失落。
所有的戾气魔心最初成形的时候都是由失望孤立所致，就像千陌寒。
念初尘之所以没有走入歧途，全拜他多年修心养性，奠定了他淡漠的心境。
千陌寒不同，道心不稳，只会自甘堕落。想到她与千陌寒的多次交手，不论输赢，他似乎每次都很开心，那时觉得他傲气，其实他要的无非是别人的关注。
她走去常帝身边，不管未来他会不会变恶，至少现在他需要别人的鼓励，“多谢你刚才出手吸住我，否则我就被吸进去了。”
扶羽是真心感激他，那么危险的时刻，弄不好连他都会被吸进来，可常帝还是没有放弃她。
常帝抬头笑笑，“都是朋友，应该的。”
他目光一转，扶羽感觉自己的手臂吃疼地被人抓起，她转头的同时，闷雷般的声音从头顶劈下，“谁让你一个人出宫的？”
扶羽还没来得及讲话，常帝说道，“是我带她出去体验民情。”
浩渊脸色阴霾，毫不遮掩地挂在脸上两个特写的'生气'，他没看常帝，只是抓住扶羽，“你先回极天吧，有事我会找你。”
扶羽被抓得生疼，瞪着浩渊的眼睛越来越大。
什么叫'有事我会找你'，这不明显不让常帝再来殇阑阙吗。
她也生气了，没见过这么霸道的男人，“常帝帮了我许多，他是我的朋友，你不找他我也会找他。”
浩渊的鼻子明显向一边歪去，他气极反而笑了出来，“他帮你修炼？”
扶羽抿唇不语，垂眸瞪着他。
常帝笑道，“是我不好，不应该擅入殇阑阙，”他对扶羽说，“以后有事可以来极天找我。”
扶羽阖首致谢，看着常帝转身飞去。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人用力掐住，生生转了回来。
她光洁柔韧的下巴被掐出了五根手指印，扶羽疼得一把推开了他。
少年像狼一样瞪着她，目光犀利又深邃，却没有多少气怒。
浩渊神情莫讳且懊恼，五味杂陈般让人看不懂。
扶羽揉了揉下巴，觉得透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干脆瞪了一会儿径自离开。
*
回到王宫的扶羽没想到还是不得安宁，大半夜正睡到一半时就被浩渊叫醒，硬是拉着她出去练剑。
扶羽从前就不太勤免，后来改了一些恶习，也知道早起练剑，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大半夜练剑的习惯。
浩渊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剑往扶羽手上一放，自己坐在一旁喝茶赏月。
扶羽本来不想练，可又不能真的公然跟浩渊作对，寄人篱下，总要有些姿态。她头晕脑胀地拿起剑，在月光下翩然起舞。
她的身姿被月光渡上一层皎白，彩翼已经能自如收放，舞剑时没有露出来，少女般玲珑有致的腰身比剑还要纤细，手臂挥舞间，带动腰身扭动。
玄衣少年喝了半口茶便眯起了眼睛。喉结不由得滚动一下。
他面色不悦地思索，扶羽跟常帝走的倒是亲近，有好几次他都看见常帝在教她练剑，好像亲兄弟一样，手把手地教导。
在殇阑阙里，倒显得他不及常帝，连个将军都训练不了。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何明明是他救了扶羽，这个女人却向常帝道谢。
浩渊忍不住嗤笑，是扶羽自己福薄，舍弃他这个绝好的老师，偏要去找一个天灵二阶的人教导，她一个个没有退化完全的小凤凰，多久才能成为正神。
谁对她有利，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少年神情晦涩，她多久成正神，跟他有什么关系。
男子转开眼，傲慢地又端起了茶杯，心里又生出一些慰藉。
到底这女人的修为不俗，灵气丰沛，全当他为殇阑阙培养一个将军好了。
不知道这女人几世修来的福报，居然能得他出手教导，思及此，浩渊从椅子上站起来，挺起胸脯，姿态比松柏还要傲人。
“你这剑法杂乱不章，不知道常帝怎么教你的，”他威襟站正，不可一世地指了指自己，“刺我！”
“什么？”扶羽累得一直在喘息，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拿着剑刺我。”浩渊翻了个白眼。
这话连萤晶兽都听懂了，“他是瞧不起你。”
扶羽闭了闭眼，这得是多瞧不起她！
双睫微颤，少女睁开眼，握紧了剑，“这是你说的。”
浩渊轻飘飘地点头，歪着脑袋挑衅，“话这么多，让你刺你就刺！”
扶羽心里也没有顾及，反正是他让自己刺过去的，如果真的刺中伤了他，也怨不得自己。
少女摩拳擦掌，在这样的挑衅下，真的提剑就刺了过去。
浩渊的修为她知道，这一剑现过去，多半是刺不中。这人又不是绝望寻死，逗她如同逗阿猫阿狗。
眼前男子身形一晃，在扶羽面前居然分身出来四五个浩渊。
扶羽的剑矢来到他胸前时，手臂一顿，目光扫过前面幻境，的确有一瞬的犹豫。就在这一瞬间，前面幻境开始反击。
扶羽感觉一个身影瞬移而过，她本能地抬掌，却不想手腕被人钳制住，被人用力一拉，她撞向了前面。
实而不虚，虚而不实，真真实实扶羽已经看不懂了。
她撞过去后，眼前一花，只觉自己撞到了一个冰山上。
眼前正冒着金星时，身后传来一个诧异的女声，“阙主？”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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