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转身去厕所洗了个手,擦干净水渍之后,重新戴上手表,出来的时候只见顾怀悯还绷着一张俊脸站在原地。
看到他这张脸,我的气瞬间就消了一大半。
算了。
这种事还是得你情我愿,他既然这么排斥,我确实不应该再强人所难。
我把手搭在顾怀悯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以后不提就是了,先去上晚自习吧,明天二模,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心情。”
顾怀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甩开我的手,径直往前走了。
“……”
怎么感觉这祖宗更生气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默默看了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要等我的意思,转身锁好门,大步追了上去。
晚上陈宣的同桌不在,我抱着错题本和练习册坐了过去。
我们短暂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
我问陈宣:“现在有空吗?”
陈宣放下手里的笔,“还行。”
有人在背单词,嗡嗡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凑过去小声问陈宣:“你之前说,贺诗跟他爸关系很差对吧?”
“嗯。”
“具体差到什么地步?”我问。
陈宣思考片刻,左右看了两眼,也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几乎是用气声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要是有一天在新闻上看到他爸爸意外身亡的消息,我可能会怀疑是贺诗找人干的。”
我听得寒毛直立,“这么夸张吗?”
陈宣举起手冲我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一点儿没夸张。”
我确实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紧张到这种地步。
“贺诗他爸……”我盯着陈宣的脸,斟酌了一下措辞,“他们俩是亲父子吧?”
“那必然是啊,你觉得像他们这种人家会给别人养儿子吗?”陈宣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会儿,“而且你想啊,他爸妈估计是没什么感情的,这方面肯定会比普通人更谨慎,所以,贺诗百分之一百是亲生的。”
“你去过他家吗?”我顺势问道。
“去过啊,去年他过生日喝多了,还是我送他回去的。”陈宣说着,突然有些防备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把他家地址给我,我周末去拜访一下,跟贺诗好好聊聊,说不定我们就化干戈为玉帛了。”我随口说道。
“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陈宣推了推眼镜,重新拿起刚刚那支笔,在便签本上写下一个地址,然后将那一页撕下来递给我,“你最好周天去,周六他爸爸在家,贺诗一般不会回去。”
“谢了。”我扫了眼那上面的地址,将便签纸对折了两下,还给陈宣,“位置我记住了,这个你自己处理吧。”
陈宣一开始还有些不解,待脑子转过弯来之后,接过那张便签,手握成拳捶了捶我的肩膀,“兄弟,真够意思。”
正事聊完了,是时候聊点别的。
“你欠贺诗多少钱?”我问。
见陈宣有些为难,我正色道:“没别的意思,我可以先帮你把钱还了,只是为了让你不再受制于他,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你以后要是手头宽裕了想还给我可以还,不还我也不在乎,你要不愿意,这事儿我以后不会再提。”
陈宣纠结了一会儿,“你真的要帮我还吗?”
“嗯。”
见我应允,他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报出一串数字。
“你说多少?”
“五万八。”陈宣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压得更低。
说真的,他说的这个数属实有点超出我的预算了,我不禁有些怀疑,我脑门上是不是写了冤大头三个字,陈宣想必也看出来了,“真的,我没骗你。”
我没忍住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虽然他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有牌子,但也就是一些大众快销品牌,我有些好奇,“这笔钱你花哪儿了?”
“高一寒假,我们学校有个出国交流的机会,但是要自费,学校一开始把名额给了顾怀悯,你现在肯定也知道了,他没钱,当场就拒绝了,后来班主任——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就说让贺诗去,贺诗不知道为什么也拒绝了,还跑去跟老师推荐了我,但是我也没钱啊,贺诗知道了之后让我不用担心钱的事儿,没过两天,他就把出国交流的费用一分不差地转给我了。”
原来是这样。
“这么看贺诗对你确实还不错。”我说。
陈宣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无奈地点了点头,“嗯,是啊。”
我看着陈宣这样,暗自在心里想到,幸好我没有什么弱点和**被贺诗察觉到,不然我会不会真的像顾怀悯以前说的那样,过不了多久就跟陈宣杨晨他们一样,跟着贺诗一起欺负他。
我感到一阵后怕。
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对陈宣说道:“账号给我,钱我一会儿转你。”
陈宣原本可能已经不抱希望了,听我这么说,又是一阵愕然,在我的催促下,才拿出手机发给我一个账号。
我收到消息之后起身要走,陈宣拉了我一把,“我给你写个欠条吧。”
“不用了。”我回头看了陈宣一眼,“你以后再做任何伤害顾怀悯的事,我不会再算在贺诗头上,你下次做事之前掂量一下,同时得罪我和贺诗的后果你承不承担得起。”
陈宣咽了下口水,干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抱着来时那堆东西,回到自己的座位。
顾怀悯低着头斜了我一眼。
他整个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只有眼珠转了一下。
跟猫似的。
我在心里暗自觉得好笑,顾怀悯就是眼睛太大了,要是小点儿我可能还发现不了。
我坐下来戳了戳顾怀悯的胳膊肘。
他不情不愿地看了我一眼,“干嘛?”
“不干嘛。”我趴在桌子上直勾勾地盯着他,“让我欣赏一会儿,毕业可就看不到了。”
顾怀悯随手拿起一张草稿纸挡住了我的视线。
“别这么小气……”我抬起头,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伸过去想把那张草稿纸抽走。
目光突然被正中间的一串文字吸引,我仔细看了过去,只见杂乱无章的英文单词里面,突兀地夹杂着一行刚劲有力的楷书。
“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我小声念了出来,刚一开口,就听见哗啦一声,顾怀悯突然把那张草稿纸从我眼前拿走,揉成一团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
可这句话实在太出名了,不用看完我也知道下半句是什么。
顾怀悯的脸在我不解的注视下一点点变红,神情看上去也有些慌张,像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被我发现了似的。
我很是莫名,对顾怀悯来说,被人发现他在读茨威格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这也不是什么色情小说。
为什么顾怀悯看上去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
是怕我又说他矫情吗?
诶,他真是多虑了,我哪敢啊?
我反省了一会儿,换作平时我可能确实会调侃两句,但刚刚在宿舍我已经惹他生过一次气了,现在可不敢再造次了。
我往垃圾桶的方向看了一眼,决定暂时略过这个话题,聊点别的。
“我现在住校了,以后给沈另仪补课的时间改到周末吧,当然你要是忙的话等高考结束之后再给他补也行。”
“我不忙。”
“嗯,”我点了点头,提议道:“从下周开始吧,这周末我有点事儿不在家。”
“好。”
顾怀悯嘴上没说什么,眼睛却在问我,你有什么事?
“一个朋友过生日。”我主动解释道。
“是温挽晴吗?”顾怀悯问。
“不是。”
我不在家,正好合温挽晴的意,她估计不会配合我演戏。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
“是你不认识的人。”我只好说。
“哦。”
顾怀悯转身正襟危坐,用这个姿势无声地告诉我,这场对话结束了,他要开始学习了。
我决定临阵磨枪,突击一下数学,找套卷子出来做。
在课桌上翻找了一会儿,顾怀悯突然目不斜视地扔给我一个本子,“写这上面的。”
我打开瞅了两眼,靠,全是我应该会但实际上不会的。
翻译一下就是,我曾经做过的错题的变种。
平时一套卷子里面最多就四五道这种让我头疼的题,现在他妈的这一整本全是。
我盯着这些题,无意识地从耳朵后面拔了几根头发下来。
大概不到二十分钟,桌子上的头发已经积攒成一小簇。
“再拔就秃了。”顾怀悯抓着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他凑过来看了眼我的进度,“这么难?”
“对你来说可能是挺简单的。”我有些郁闷地问,“你从哪儿找来这些题?”
“我自己出的。”顾怀悯说。
我大概数了数,平均每一页上面有三道题,这一本差不多有三十多页,我对着顾怀悯干笑两声,“让你费心了。”
顾怀悯也笑道:“应该的。”
我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这么折磨我你很开心?”
顾怀悯一巴掌把我手拍开了,“不是你让我带你上分吗?”
“我还让你——”
做我的裸模呢,你咋不听呢?
后面的话我没敢说。
顾怀悯对我的识时务很满意,“后面有参考答案,过程写得很详细,看不懂可以问我,专心一点,别一下课就到处乱跑。”
我做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冲顾怀悯点了点头,“好的,顾老师。”
顾怀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我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俩各忙各的,谁也没打扰谁。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我实在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顾怀悯还在刷题。
看他这状态,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眼瞅着教室里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机不可失,我赶紧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站远了些,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开始下笔。
顾怀悯学习的时候很投入,我画得也很入迷,到最后的细化和收尾阶段,我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顾怀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我画他的这二十分钟里,顾怀悯面前那张英语试卷,一次也没有翻动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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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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