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猎猎火光飞速旋转着，向瑜渚而去。
瑜渚抬手，树枝寸寸附着寒霜，形成一个圆形的盾，将明淼所形成的剑气包裹消化。
“你这个剑招可有名字？”瑜渚听到自己问。
岁枯需要的灵力不是小数目，明淼几乎将所剩不多的灵力都注入其中了。
此刻她有些力竭，她笑笑，“师尊觉得叫岁枯如何？”
瑜渚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明淼，只是觉得自己好似站在了高处，仿佛陷入梦魇，漂浮着看着这时的场景。
但她又在心底说服自己，这剑招说不定只是明淼那日突然有所感悟出来的，何故只叫未来的明淼使得，现在的明淼使不得。
况且明淼不是在问叫什么名字吗？
她握紧了手，树枝粗糙的痕迹印在手心，却没感觉到多少触感，“这剑招不错，不过还有改进的余地。”
她上前两步，握住了明淼执着无光的手。
明淼心脏猛地跳动起来，熟悉的冷香将她包裹，但是瑜渚握住她的手要比平日里更加冰凉叫她几乎打了一个冷颤。
瑜渚的指腹下意识在颤抖的腕骨上摩挲一瞬，似是安抚又似控制。
“岁枯……”她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下一秒冰雪自四周而来将她们二人身体裹挟。
无数飞雪自眼前划过，这样的场景，那日被魔族围困时她也遇到过。
那日本打算拼死一搏，可朔光内涌出无数的冰灵力，也是此情此景，如同瑜渚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风雪凝成冰锥，四下飞舞。
明淼抬眸看着瑜渚，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那个时候她还在的证据。
可她又在心底否认，瑜渚死在自己的怀里，那日不过是朔光再一次的护主。
她透过风雪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瑜渚的脸。
是她熟悉的神色，也是她后来再也寻不到的颜色。
“师尊……”明淼的声音有些模糊，“您的手太冷了。”
瑜渚似乎并未听见，她的目光专注于手中无无光剑——在明淼手中本该散发着明亮的光，此刻承受了她的灵力，似乎并没有她记忆中锐利。
“凝心，静气。”瑜渚的声音低低响起，不带往日的清冷，却有着近乎刻板的疏离，“看好了。”
话音刚落，包裹她们的风雪猛地停止，漂浮的细小的冰晶仿佛被无形的线所牵引，附着凝聚于无光剑尖。
冰锥旋转于剑身，剑气冷冽形成极强的压迫感。
剑气不过停留一瞬，便无声无息的向前刺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冰川断裂的“喀嚓”声。
剑气所致的空间肉眼可见的开始扭曲变形，随后凭空随列出一小片深邃的黑暗，在破碎的边缘折射出如同冰晶一般的彩色粉末。
片刻之后，那片空间才开始慢慢弥合。
明淼有些怔愣地看着那片空间。
那日绝境也是如此，朔光所凝聚的和自己相像的剑光也留下了空间碎裂的痕迹，简直如同是瑜渚本人使出来的一样。
明淼只感觉喉咙内涌出奇怪的疼痛感。
风雪停息，四周只留下夏日微风拂过的沙沙声。
瑜渚缓缓松开了手。
冰灵力的撤离将那股冰冷也一起带走了，可明淼却感觉到了一股更加寒冷的感觉袭上心头。
“是……你么……”她将后半段吞掉，虚弱感几乎叫她眼前发黑。
明淼看着瑜渚，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骤然拉开，她将目光第一次贪婪又无礼的放在瑜渚的脸上，试图找出她一丝一毫的情感裂痕。
瑜渚只是缓缓抬起了眼眸，望着那片短暂撕裂又弥合的虚空，她眼神空茫，仿佛透过明淼看到了那个或许早已发生过，已经结束的时空。
若是眼前的明淼是那个明淼，那么她最后弥补她的机会也不再有。
瑜渚只感觉自己仿佛沉没在一片没有生气的灰白死寂之中，她不敢看明淼。
“师尊！”明淼缓慢直起身子，拉住了瑜渚的衣袖，将自己的灵力缓慢渡到瑜渚身上，试图将她们之间的寒冷驱散。
瑜渚目光随着明淼而动，她看着少女的脸庞。
眉如远山，眼眸内全是对她的担心依恋。
是她太过迟钝，少女每次望过来的眼眸内从未熄灭的便是这热烈的依恋。
却是不同于梦魇中的纯净明亮，没有血迹，没有疲惫。
是她最熟悉的少年明淼，意气风发，不曾背负欺师灭祖的罪名，不曾经历磨难陷入绝境。
她微凉的手指抬起，摩挲着少女脸颊上淡色的小痣。
“你告诉师尊……”她嗓音沙哑，“你隐瞒了什么？”
明淼抬起眼，将瑜渚盛在自己眼中，不，还不是时候，她告诉自己，“师尊，我是有所……”
“罢了。”瑜渚将手垂下，她没有勇气听。
她低垂着眼眸，最后说：“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不论如何，明淼绝不能背负那梦魇中的罪名……
明淼心下一沉，她发现了。
她发现了自己所有的妄念，明淼强撑着好叫自己不必红了眼眶，看着瑜渚转身就走。
她咬着后槽牙，几乎是要再次尝出那夜的血腥气味。
她想不出为什么瑜渚仅仅看了一眼便会使出岁枯，只觉得自己的妄念血淋淋摊开在日光下，绞得她脑子生疼。
她不会永远做她的徒弟！
明淼将手中无光立在眼前，从凛凛剑光中直视自己的眼，感受着被封印的情丝在自己的心脏跳动，仿若一体。
……
瑜渚回到了暗室，缓缓坐下，将自己投入黑暗。
今日只是平常的一天，她能看得到天光，感受得到微风，此刻在黑暗中独坐，却感受到了比寒毒更可怕的冷。
瑜渚试图打坐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可眼前闪过的是明淼，是少女眼中的明媚笑意，是她乖巧垂眸替自己将衣袖抚平，也是她高举无光高高跃起，带着冷漠与杀意将巨兽穿透。
可画面一转是她嘴角带血哭着将唇触碰自己，瑜渚似乎尝到了她眼泪的咸甜，她感受着心中陌生的悸动。
再一转眼，是明淼胸膛被音刃贯穿，血迹四溅印入眼眸，是血雾升腾在冰魄被模糊的脸……
瑜渚皱着眉，寒毒再次攀附经脉，向内渗透。
明淼喝醉的脸近在咫尺，她将自己的手腕抬起，轻轻咬住，瑜渚可以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舌头一舔而过。
而她自己则抬起少女的下巴，摩挲着缓缓靠近，一如那次月夜，将手指用力按压淡色嘴唇，期盼她显出艳色来。
她并没有克制自己，放任自己的靠近与无礼，眼前是少女纤细的锁骨，和攀附着自己瘦弱手指……
瑜渚睁开眼，喉咙涌出血腥。
心魔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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