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招摇山地处要比长留山偏南一点。
此刻晚霞洒满整个院子，看着要比长留山的日落更加浓重。
瑜渚坐在廊上，抬眸望着垂落的柳枝随风飘。
身后传来阮青连绵不断的唠叨。
“所以说，大佛你到底来我这里为了什么？”
阮青依靠在屋内的软榻之上，指尖似有似无的拨弄眼前的琴弦，发出不着调的清响。
从她这里看过去，正巧就能看到瑜渚的背影，这大佛来她这里几天，每日不是叹气就是发呆。
得不到回答，阮青从软榻下走下来，没骨头似的走了两步，靠在门边。
“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叫你纠结成这个样子？”阮青想到了数月前瑜渚寄过来的信件，“和明淼吵架了？”
她摸着下巴，不对啊，按明淼那个性格，瑜渚就算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明淼也只会乖顺低头，伸伸脖子，好叫她心爱的师尊别那么累。
心爱的……阮青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明淼这人最是规矩。
她拖长了声音，“你也别生明淼的气了，这么大了怎么还吵架能逃到我这里？”
瑜渚闭了闭眼，“你和你的徒弟是怎么……”
阮青将探究的目光放在瑜渚身上，不对劲，先前说梦到徒弟亲自己就很不对劲了，现在还主动打探自己和陆颂的相处，一万分的不对劲！
“你是怎么意识到，徒弟可以变成道侣的？”瑜渚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阮青心底都快乐开花了，面上却装作正经的样子，细细思考，“有一天……”
瑜渚竖起耳朵听着。
“我突然觉得陆颂的嘴巴很好亲。”
瑜渚再次闭了闭眼，不是亲不亲的问题，是她……
她在心底急急念了一遍清心决，才把那股甜腻潮湿的印象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怎么？你意识到你想亲明淼了？”阮青揶揄的目光扫过瑜渚微红的耳尖，乐了。
瑜渚猛然回头，清冷脸上掠过一丝恼意，“……并非如此，你说你的就好了，别问我。”
阮青嗤笑一声，站直了身子，“你要跳开师徒的身份，我就发现陆颂这人挺有意思的，你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她啧了一声，有点想那小徒弟了。
但是也别回来太早，有些受不住了。
瑜渚胸口一窒，眼前闪过明淼看向自己时专注又明亮的眼神。
是她微微蹙起的眉峰，也是她挽起剑花笑意盈盈望着自己，还有……醉酒那夜，认出自己时亮的惊人的、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目光……
阮青盯着瑜渚的脸，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她叹了口气。
她知道瑜渚这人，她不是跳不出条条框框，她只是从未接触过这些，少年成才，天赋极高，在遇到明淼之前，她没有想过这些感情。
“你们成为道侣，可是……”瑜渚艰难吐出这个词。
“得了吧！”阮青挥挥手，一脸不耐，“世人的条条框框能束缚的了谁？”
“你我修道，问的是本心，你躲到我这里你就清净了？要我看，在你坐在这里，心都不知道飘在哪里了？”
瑜渚指尖蜷缩，她无法反驳阮青的话，可是她也无法真的叫自己不顾一切靠近，梦魇中的悲剧历历在目，现实中少女鲜活坚韧，仿佛那一切不曾发生过。
大火，惨叫，长留山的焦土，以及不同的时空不一样的场景相同的剑招，她轻抚自己的胸口。
蒙着的轻纱已经被揭开一角，叫她如何在自欺欺人的陷入其中，她恐惧于悲剧的重演，更害怕自己的被撩动的心弦会铸成大错。
她害怕作出改变，将自己困在“责任”与“恐惧”的牢笼里，无法靠近，又无法远离。
她轻轻摇头，对上阮青的目光，“我有我的坚持。”
阮青叹气，拂袖而去。
……
长留山，明淼盘腿坐在一处石洞之内再次将手中的捕兽匣拿出细细端详。
那日陆颂将此物交给自己之后，便离开了。
但是眼下，因为自己再次火烧后山，阳曦要求管事堂的人加强后山的巡逻。
要将这火喙斑雀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后山，也是一件难事。
这件事怕还是要用到炎琦。
明淼眼眸闪烁，披上黑袍，向着炎琦的住所而去。
入夜，长留山后山的那片焦土之上，气氛如同拉紧的弓弦
明淼隐在暗处，黑袍之下面容冷峻，一双眼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炎琦。
炎琦也同样身穿黑袍。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她脸上带着压抑的兴奋。
她挥手将朱雀火收回，那只火喙斑雀带着朱雀的气息被炎琦用特殊的手段固定在半空之中，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种叫声只有树精能感应到，受到魔血催化的树精性情大变，受此刺激一定会现身。
更何况这妖鸟身上还带着朱雀气息，对于邪祟来说更是令其战栗。
“成了。”炎琦低声道，她打了一个响指，引燃了一点椿木粉末。
微弱的赤色火焰燃起，带着一丝浑浊的气息袅袅散开。
空气中，一股焦糊味道、以及终于挣脱束缚的雀鸟开始鸣叫。
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强大魔物的纯粹能量交织弥漫。
“来了。”明淼低声叹道，这一次阳曦必然会被触怒，‘快退！’
炎琦和她借着夜色，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轰隆！”大地猛地一阵剧颤！
数十道粗壮虬结、散发着浓烈魔气的漆黑根须如同潜伏的毒蛇般破土而出！
明淼静坐在泗峰，看着后山传来地动山摇的声响，提起剑向着外面冲出去。
明淼来到后山的时候人还不多，没见到阳曦，只见到了东照君。
东照君在指挥管事堂的人收拾残局。
见到明淼来了，她眼中闪过探究的目光，“明淼？”
明淼努力平复着呼吸，对着东照君行了一礼，“长老，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有妖物闯入后山了。”东照君指着一边烧焦的痕迹，“是一只火喙斑雀。”
明淼敏锐察觉到空气中还有未散尽的魔物气息，“还有魔物在？”
东照君眉头一挑，“确实如此。”
她将目光停留在明淼身上良久，倒是敏锐。
“那魔物呢？”明淼掩下眼眸中的情绪，只当自己一无所知问道，那树精当时历练的弟子都见过了，要瞒住这个可不容易。
东照君长叹一口气，似乎是真的很苦恼，“魔物跑了。”
明淼正要再问，地面再次震动，合腰粗的树枝再次从地底涌出，直朝着明淼面门而来，准确的说，是她发间的鹿蜀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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