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仰淮的视线不错开地笼罩她,彼此的距离很近,他看清她眸底的缩影。
唯独他的模样占据了大半。
微凉的晚风吹拂,零星几点蝉鸣揉进簌簌声中,静谧又喧嚣。
温漾被看得不自在,先一步撇开目光,“什么问题?”
谢仰淮声线哑了些:“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想我?”
温漾:“你先松开我,我再回答。”
谢仰淮:“你的回答让我满意了,我就松开你。”
僵持几秒。
温漾妥协,好脾气地哄他:“会,很想很想,特别想的那种。”
话语里敷衍的意味很明显。
谢仰淮都知道,但他还是笑了,非常言而有信地放开了她。
温漾坐回原位,盯着手机转账在惆怅。
下一秒,谢仰淮就给她转了一千。
温漾差点被口水呛到,没忍住吐槽:“谢仰淮,你是不是对钱没什么概念?”
谢仰淮有理有据:“我的概念就是,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温漾没话说了。
静了静,谢仰淮报备:“最近我还要忙一阵,会很晚回家。”
温漾敷衍:“哦。”
“别和其他男人关系太密切。”
“哦。”
“记得给我发消息。”谢仰淮停顿了下,“算了,我的消息记得回。”
温漾动作微滞,挑眸看他。
恰好和谢仰淮耷拉下来的眼眸对上。
他的睫毛很长,光线覆落而下时,眼睑处有蝴蝶翅膀一般的剪影。
温漾很快垂下眼,含糊地应道:“知道了。”
—
无言地结束了这一顿晚餐,两人在此分别。
谢仰淮立在亭廊的起点,直到女孩的身影走到尽头,拐过拐角不见,他才再度有了动作。
三角梅枝叶缝隙间掉进些许灯光,晃动的光影裹挟着点点尘埃在舞动。
借着微光,他看见腕表上缠绕的几根细长的丝线。
银白色的表盘上晕着流光,几道不太明显的划痕,相比之下,女孩的深棕色的发丝如此醒目。
修长的指节捻起,谢仰淮不由自主地凑近鼻尖轻嗅。
是很淡的晚香玉混合进香草奶的绵密,有种柔软包裹的温暖感。
恍若记忆中秋末的那个夜晚。
……
那是谢仰淮奶奶去世的第二年。
谢仰淮是在谢老爷子身边长大的,从小就被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只有谢奶奶把他当小孩,会对他说“阿淮开心最重要”。
而她送给他的高三开学礼物,也成了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但忌日那天,谢仰淮弄丢了那块腕表。
他发了疯似的把去过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手表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佣人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少年乌发凌乱地搭在眉骨,双目赤红,浑身散发出戾气。
满地狼藉中,他看见了温漾。
她背着帆布包站在门口,穿着姜黄色的连衣裙,衬得温和明媚。
不像别墅内的其他人,她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纤瘦的身影从身后包裹上一层朦胧,他的视野里蒙上暖色滤镜。
过度曝光,难以辨清。
没来由的,谢仰淮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样子,抬手摔碎了一个杯子在她脚边。
他别开脸,声线干涩:“都出去。”
漫长的沉寂后,余光里女孩已经不在原地。
——她大概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谢仰淮自嘲地扯了扯唇,缓慢地靠着沙发坐到地面。
室外的天色渐暗,脚边的手机嗡嗡震动。
他没接,电话自动挂断后,很快又再次亮起。
谢仰淮本想直接关机,扫了眼屏幕,上面是段伽野的名字。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下一瞬,听筒内就传来了段伽野略显焦急的声音:“小老师被流浪狗咬了,我这会儿正送她去医院,你赶紧过来。”
谢仰淮眉头拧得更紧,“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那手表表带断了,掉路上被给野狗叼回窝里了,她拿回来的时候被咬了呗。”段伽野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市中心医院急诊啊,你赶紧的。”
谢仰淮握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
大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他猛地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医院。
彼时温漾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右小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从中渗出点血。
“小老师这算工伤吧?”段伽野看见谢仰淮,立刻嚷嚷起来,“要不是我刚好路过,不知道要遭多大罪。”
他从兜里掏出手表,塞到谢仰淮手里,“你的表,谢仰淮,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表盘上几道划痕,表带断裂,银白色间绕进了一根细软的、深棕色的细丝。
心脏被涩然的情绪填满,谢仰淮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近乎慌乱的表情。
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嘴唇翕动,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
再晚些时候,谢仰淮背着温漾从医院出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很轻,很软,很香。
他从来没和她贴得这么近过。
平时他们相处大多隔着书桌,或者隔着几级楼梯,他居高临下,她仰头看他。
此刻,耳后漾起温漾小声的嘀咕:“原来这个时候还有蝉鸣。”
顺着这句话,谢仰淮放慢了脚步。
晚风扑面时带来幽香,稀疏的蝉声似乎也因此变得更明显。
谢仰淮下意识地回答:“嗯,秋蝉。”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温漾也没想到他会接话,怔怔“啊”了一声。
谢仰淮抿直唇线,像是要掩盖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好半晌,他问:“为什么要捡那块表?”
温漾说:“我看你每天都戴着,对你应该很重要吧。”
只是因为对他来说很重要,她就能不顾危险去追流浪狗吗?
这很愚蠢。
况且。
他从没想过要她真的受伤。
谢仰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多管闲事。”
空气安静了倏尔。
温漾盯着光下毛绒绒他的头发,透光的边缘随风轻扬。她撇嘴:“你读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吧?”
“不过,你不是农夫,也不是蛇,你是那个大冷天,说话总是冷冰冰的。”
谢仰淮:“……”
没得到回应,温漾自顾自地说:“谢谢你送我回家。你的腕表只是表带断了,修一修还能戴的。”
风悄然调转了方向,将少女轻柔的声线传进了耳膜。她问他:“所以,你的心情有好些吗?”
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又长又窄。
此刻他与她的影子叠在一起,在这个秋末有了厚度。
“嗯。”谢仰淮声音清润,“好多了。”
等上了车。
谢仰淮垂眼点开微信,看见了段伽野的消息。
段伽野:【你俩上厕所去了?】
段伽野:【???】
段伽野:【不是哥们?我就缴个费的工夫,你们不会直接走了吧?】
段伽野:【真正的心寒从来都不是大吵大闹。】
谢仰淮蓦地抬眸。
玻璃的倒影上,她和他的眼眸悄然重叠。
温漾坐姿规矩,对视的刹那,她眨了眨眼,弯唇露出一个礼貌的弧度。
谢仰淮视线重新挪回屏幕,手指微末的颤抖让打字的速度变得很慢。
【很晚了,先走了。】
段伽野秒回:【晚个屁,我看你是真的狗。】
那时银色腕表上也缠进了温漾的头发,意料之外的,和如今一样。
谢仰淮捻着那几根发丝,很轻地在指尖绕了一圈。
—
期末考结束,放假前学校和各院的学生会管理层还要开一次期末总结大会。
温漾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群里发的消息。
林屿:【菜单照片】
林屿:【秀珍阁包厢213,大家可以先点菜。】
后面接连跳出来同学点菜,还有人特地@了温漾:【小漾姐,你看看想吃什么?】
因为学生会换届,温漾和大三的同学这学期之后就退出学生会了,其他人就提议在此之前再聚一次,算是给他们送别。
林见鹿忽然推了推温漾的肩膀,“可以帮我发一个麻辣牛肉吗?”
温漾瞅她一眼,“你不是在群里吗?”
“我不好意思发,这会儿都没人发言。”林见鹿嘀咕。
温漾不由得哽住:“突然有点想知道,你当初怎么鼓起勇气面试的学生会?”
“那不一样,面试是正经事,关系到学分和履历,硬着头皮也得上。”林见鹿的声线沾着嗔音,“求求你啦,嗡嗡。”
林见鹿长相是偏清冷挂的,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有疏离感,偏偏性子软得不像话。
此时她微微蹙着眉,眼巴巴望着温漾的模样,就像一只撒娇的小鹿。
无法,温漾在键盘上敲下林见鹿想吃的菜。她自己倒是不挑嘴,在群里回:【我都可以的,大家看着点就好了。】
消息刚发出去,上方突然有弹窗提醒。
Evan:【最近在都干什么?】
温漾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也几乎是下一秒,她就找到了谢仰淮的座位。
正前方右边两个位置,她能看到他的侧脸。
谢仰淮肩线宽阔自然放松,稍稍俯首,目光始终定格在屏幕上。
手机微弱的光线打在他下半张脸,衬得皮肤冷白几分,周身拢着清寂感。
温漾唇线抿直,最终还是低头回复:【干正事。】
隔了几秒,手机震动一下。
Evan:【哦。】
温漾:【我最近很忙。】
Evan:【哦。】
温漾:【你没正事干吗?】
Evan:【我很想干你,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此间少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