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了什么?”
褚月识被齐煊提防得厉害,神色只稍稍一动,追问便随之而来。
“我在想,今年是哪一年。”褚月识不动声色地答。
相较于上一个场景,现在的时间线无异是回溯到了过去。他们这群人进入副本,又不是来看石良的走马灯回忆录的,所谓的“往下”,难道就是时间的不断倒退?它的终点,或者说它的“底”,究竟在何处?
“他们要分开了。”齐煊的语气有些焦急。
在和女生相互交换了一张完全看不出内容物的,扁扁的黄色大信封之后,石良重新背起背包,便离开了宿舍房间。而女生左右张望了几下,把信封小心地夹在宿舍的公共衣柜后方藏起,没有立刻使用。
“我们也分开?”褚月识问。
在这个场景结束前,两边都有监视的价值。
女生要加害的人,和后来折磨石良的女人是否有关系?
石良离开后,会不会回到他口中的“华胥”身边?
齐煊眨了眨眼,有些犹豫。他现在信不过褚月识,但也知道分开才是最合理的,无奈抱怨道:“周睿他们什么时候才到,不会就这样消失了吧?”
“你可别咒我。”
褚月识回头,周睿双手抱臂,二人浮在身后。穆子涵也在,但离周睿很远,看着他的眼神中没有信任,甚至并不友好,而是充满了厌恶。
“孔青阳呢?”褚月识问,心中对答案已有预料。
果然,周睿舔了舔嘴唇,情绪有些低落:“他……他不肯走。我没办法,劝不动他,就先一步离开了。”
至于还会不会再见,大家都心知肚明。
尤其褚月识和齐煊已经从石良处推测出,副本所谓的跳楼,实际是逃跑。留在原地不敢逃跑的人会遭遇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两两分队,”齐煊指着下方,结伴从女生宿舍离开,正要在门口分道扬镳的二人,“一队追踪梦主,他可能会与同伴接头,或者回住处;一队追踪那个女生,她从石良手里买了一信封东西,准备害人。”
他首先问褚月识:“你想选哪一边?”
褚月识没有立刻回答。按理说,她选择去跟踪女生更有优势。因为她是C大的毕业生,对大学的环境更熟悉,特别是当前的时间线,她大概率还在校。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碰上熟人。
然而她实在对石良口中的“华胥”太好奇了。
虽然没什么证据,但她总直觉与程梦岐有关。
身为梦魇的契约者,就算已经与梦魇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和他说过无数的话,但现在回想起来,他看似知无不言,实际上却总是巧妙地避开与自身有关的重要问题。关于他的一切仍然深陷迷雾,不清不楚。
几次三番的试探全部石沉大海,褚月识想要把握先机,就必须得到更多信息。她原本的计划是在下个月的守夜人会议中旁敲侧击一番,但既然面前就有一个可能知情的石良,她没理由放过。
她咬咬牙,说道:“我选石良。”
“我和你一起。”齐煊立刻说,表情并不意外。
“呃……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位。”周睿举手,满脸欲言又止,一边拿眼角余光去瞥身后黑着脸的穆子涵。他和穆子涵显然都不希望彼此同路。
齐煊眉心皱起:“你们以为我们现在是在玩怪谈家家酒吗?”
“好了,”褚月识截断他的发言,“既然已经有矛盾,硬凑一起徒增风险。正好我们其他人都看不懂符咒一类的东西,麻烦齐先生想办法认一认那个女生用的什么东西害人吧。你们谁跟我?”
没想到,穆子涵当即斩钉截铁道:“我。”
齐煊看看对觉醒者充满敌意的穆子涵,又看看满是谜团的褚月识,一句“小心行事”到了嘴边,都不知道该送给谁。
褚月识倒是无所谓,对齐煊和周睿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加速往石良离开的方向追去。只见他从车棚里拉出一辆风尘仆仆,满身泥点子的摩托,戴上头盔,飞驰而去。
经过一段时间适应,现在褚月识对“飞”已经算是游刃有余,后来才赶上的穆子涵却并非如此。她没经验,本身又对副本抵触,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脸色青白,额头见汗,十分吃力。
见褚月识只事不关己地甩下一句“加油”便迅速离开,她的神色愈发愤愤不平起来,显然对觉醒者冷酷无情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但褚月识也不知道怎样才好。在副本里飞和现实中学开车又不一样,没有书面化的经验大全,跟修仙小说里的吐纳天地灵气御剑飞行似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做是能做到,说却说不出。
要是开口叫她快点,像是在无视个人努力催促,显得高高在上,还容易一不小心急出事;要是叫她慢慢来,跟不上石良开车的速度,跟丢目标更麻烦;要是说你别急,我先跟过去,周睿抛弃孔青阳的事还没过几分钟,褚月识要又这样说,穆子涵估计PTSD得发作。
总不能过去拍拍她肩膀吧,万一把人拍坠毁可就变搞笑片了。
石良的目的地是大学附近的一片旧单人公寓,破烂得早就该被拆了,但因为靠近C大,价格便宜,在大学生中间仍然算是抢手货,这个没走下个就已经预定,没点人脉连排队的队尾在哪都找不着。
成功买出了一单货,他显然心情颇佳,在车棚锁了车后,也不把钥匙收起,一手插兜,一手抓着钥匙抛上抛下,一路哼着不知名的歌,三步并两步跑上楼,褚月识却不得不在门口止步,顺便拦住了正要闷头往里冲的穆子涵。
“又干什么?!”穆子涵不耐烦地问。
褚月识指指门口混在层叠物业单子之间,把自己包装得很无害的规则:“看。”
属于白水巷的四条规则,赫然贴在公寓楼门口。而石良走上楼梯时,她跟在后面,完全察觉不到氛围有什么不对。它出现得越来越隐蔽了,像一条藏在草丛里的蛇。
穆子涵一顿,神情也有些后怕。两人顺着高楼直直往上飞,最终在七楼的窗户里再次找到了石良的身影。
他靠在大敞的窗户边上,毫无公德心地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往窗外弹烟灰,一边点头哈腰地打电话:“是、是,离云大人,我办事您哪有不放心的,那女的,曲筱筱,二话不说就把符买走啦!东西我也拿到了。”
褚月识感觉自己右眼皮直跳。
她认识曲筱筱。
在印象里,曲筱筱是个热情过头的直爽同学,对她多有照顾,知道她生活困难之后,还请她吃过饭。虽然后来因为褚月识不合群,两人来往得少了,但褚月识对她的印象一直不错,见面还会打招呼……等等,既然如此,为什么刚才,她没有认出那个女生是曲筱筱?
那人不是曲筱筱,至少,不是她记忆中的曲筱筱。
恐怕是那个女生怕用邪物诅咒他人被反噬,耍了个小聪明,冒用了曲筱筱的名字。
算了,这不是重点,反正直到褚月识毕业曲筱筱还活得好好的,就说明那女生打的小算盘没有凑效。
“华胥”呢?
她听见石良的手机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你做事勤恳,‘华胥’神都看在眼里。说不定祂很快就会降福泽于你,你想好要许什么愿了吗?”
“嘿嘿,”石良光傻笑,却警惕地没有直接回答,“就那老几样,大家都想要的呗。”
“好啊,都好……”他口中的离云大人低声道,“只要心诚,只要心诚……心诚则灵……”
他的声音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癫狂,和石良的油嘴滑舌全然不同,不似激动热切,反而令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这什么东西啊?”穆子涵一脸嫌恶地说,“这是,那种不合法的教派吗?现在都几几年了,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褚月识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台面上没有,桌底下从来没少过。”
是人都有**,每个人总有那么些得不到又放不下的执念。小的可以是考试过线,考公上岸,大的可以是长命百岁,一夜暴富。社交媒体上转发锦鲤,转发彩虹猫,多少年的老把戏了,每次出现,还是有大把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有所欲,就有所求。但能摆在台面上当景点随便去的,求了也九成九不灵,捐钱只为求个心安,但执念欲求太过,魔怔了的,就不会再满足于“心安”,越走越偏。
被骗昏头的,或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以为可以逃脱的,一旦落入网中,就再难回头。
如果是一个月前,尚未知晓怪谈副本存在的褚月识只会说,这些人会被骗钱骗得倾家荡产。但现在,她身处副本之中,竟觉得破财免灾真是句大实话。
请神容易送神难,“华胥”可不是什么花了钱就能送走的,讲规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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