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栖霞峰后,清宁丢给晏溪尘一把木剑,让他看不懂的地方再问她,便回屋关上房门,再也没出来过。
晏溪尘回到房间,翻开书籍开始自学,他看得极快,不足一个时辰便将三本书看完了,既是入门书籍,也没什么看不懂的疑难点。
他将书放至一旁,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他摸了摸肚子,才意识到自己从昨日拜师之后到现在都没有进食。
昨日他已熟悉栖霞殿的布局,知晓膳堂在哪,但那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一看便是常年不用之地,整个栖霞殿除了山上的野果,找不出一样食材。
他无奈来到清宁的房前,敲了三声,朝里唤道:“师父。”
清宁正在研究桂花酿的步骤,头也未抬道:“进来。”
晏尘溪走道清宁面前,却迟迟未开口,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何事?”
“师父,弟子...饿了。”晏溪尘有些难以启齿,难堪地低下了头。
清宁愣了愣,她早已辟谷,十天半月不吃东西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以往云海峰的弟子偶尔会给她送些瓜果来,也几乎是十天半月才送一次,可她这弟子还在长身体,这五谷可不能少。
“这事是为师疏忽了,你以后便去云海峰用饭吧,若是懒得跑,我给师姐讲一声以后恢复栖霞峰的食材供应。”
“弟子以前独自居住时,烧菜炒菜都会一点,以后便由弟子负责膳食吧。”
清宁点点头:“也行。”
等晏溪尘离开房间后,清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果然有徒弟就是麻烦。”
刚踏出房门的晏溪尘身体一僵,他自小听力出色,清宁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耳朵里。
师父也觉得他是...麻烦吗?
当晚晏溪尘并未进食,他情绪一向很少有波动,今日却接连波动了两次,一次是在藏书阁,另一次便是师父说他是麻烦的时候。
自他记事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是魔,他很小的时候就能吓退野兽,甚至能心随意念地控制动物互相攻击,起先他觉得很新奇,可村里人都说那是只有魔才有的异能,他便不敢用了,村民们都说他是魔,要杀了他,他阿娘哭着跪着求村民不要杀他,可村民连他阿娘一起杀了。
他知道阿娘不是他的亲娘,可阿娘用自己一命护他一命,他得为阿娘报仇。
他成功逃出了村庄,但他没走远,就藏在村外一处破败的寺庙中,当夜晚降临,万籁寂静,他返回了村庄,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饥饿已久的野狼,野狼破门而入,将那些杀了他阿娘的人全部撕咬入腹......
是啊,他不仅是麻烦,还是魔鬼,这不是他从小到大就知道的事吗?
可为何从师父的口中说出来,他竟会有些难过呢?
翌日一早,有专人送来了食材,晏溪尘将膳堂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煮了两碗面条。
他端着其中一碗,忐忑地在门外敲响了师父的门,等了半响也不见师父回应,又敲了一遍,仍旧没有回应。
他推开房门,试探地唤了一声“师父”,房间内早已没有任何身影,案台上留了一张纸条,他上前,手指刚触碰到纸条,字符自动浮现在半空中:
吾徒溪尘,见字如吾。
为师闭关在即,需潜心悟道。日常功法剑诀,须得勤练不辍,归来必验汝之功课。
如有修行之惑,可往鹤鸣峰求问泊予长老。
安心用功,勿念。
他平静地放下纸条,端着面条回到自己房间,埋头吃掉自己的那一碗面条,放下筷子,他看了一眼已经坨掉的另一碗面,起身面无表情地将它倒进泔水桶中。
他走到殿前,拿上师父留下的木剑,按照书中的招式开始练习,这一练,便练到了傍晚。
清宁是昨晚临时决定闭关的,她自认为已经将她那新徒弟安顿完善,应练习的功法,日常的住食皆已安排妥当,再加上她一时还不太适应隔壁住个徒弟影响她的独居生活,她可耻地选择闭关修炼。
她在云苍山上选了个风景秀美的山峰当做她的闭关地点,她停留在化境初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最近她隐隐有些新的感悟,也是时候冲击化境中期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云苍山一山洞内,清宁缓缓睁开眼,呼出一口清气,果然境界越高,突破越难,她闭关前明明已经有了新的感悟,仍旧用了一年的时间才突破到化境中期。
现在她只觉浑身轻盈,身体内充盈着磅礴的灵力与力量,她缓缓伸了个懒腰,走出山洞,明亮的日光刺得她眯起了眼,好半响才适应了光线。
一年前她只留下三本书籍和一张纸条给她那新收的徒弟,也不知道这么久了,练得怎么样了。
清宁手指微动,佩剑“青光”自剑鞘中冲出,她脚尖轻点,御剑朝青梧峰飞去。
照例先去青梧峰向掌门汇报了闭关的突破和心得,之后清宁准备回栖霞峰,途径藏书阁时,却听见几名弟子起了争执。
弟子之间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争执,各峰主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小辈自己解决,可清宁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是那被她散养了一年的徒弟。
“晏溪尘,你凭什么借阅《碧云剑诀》,就凭你死皮赖脸地拜清宁仙长为师吗?”一道男声响起,伴随着他嚣张的笑声。
另一道男声附和:“其文师兄,你忘了,他的外号可是癞皮狗!”
周围立即响起了嘲讽的笑声。
晏溪尘面色未变,甚至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只冷冷道:“云苍山内门弟子递交申请皆可借阅藏书阁书籍,你扣下我的申请是想公然违反门规吗?”
清宁隐在一旁盯着那群人,她那乖徒儿正被四五个其他峰的弟子围住,为首的那人她有点印象,叫何其文,是三师兄书颜座下弟子之一,书颜是藏书阁执事,借阅书籍这类的杂事都是交给下面的弟子负责。
“申请?”何其文挑着眉问身边的人,“哪里有什么申请?你们看到了吗?”
周围人皆摇头。
何其文咧着嘴角笑,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溪尘师弟,不好意思了,没有申请可不能借阅哦。”
晏溪尘面色仍旧平静:“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我上报师长吗?”
“上报?你大可前去,清宁仙长早就不管你了,拜师第二日就闭关,一年来不闻不问,说不定就是因为不想见到你这个麻烦才闭关的哈~哈~哈~”何其文继续没心没肺地嘲讽着,甚至笑弯了腰。
在听到“麻烦”这两个字,晏溪尘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他死死地盯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何其文,眼中已有杀意溢出。
“本座何时说过不管他了?”
清宁自一旁现身,仍旧是青纱掩面,露出的眼神却凌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弟子,不怒自威、盛气凌人。
晏溪尘轻声呢喃着“师父”,眼神亮了几分,随后又很快暗淡下去。
而何其文和其他弟子见到清宁立即吓得噤了声,连忙恭敬地叫了声“清宁仙长”。
“晏溪尘是本座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倒是要问问书颜师兄,我座下的弟子为何借阅不得藏书阁的书籍?”清宁冷着脸,语气却是难得的咄咄逼人。
何其文一听立即吓得腿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清宁长老恕罪,是...是我私自扣下了溪尘师弟的申请,我这就去将《碧云剑诀》取来给溪尘师弟。”
“还有呢?”清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还有...还有...弟子不知,请长老明示。”
“你无视门规,欺辱同门,自去戒律堂领三十鞭吧。”
何其文瞪大眼睛,脸色“刷”地就白了,戒律堂的鞭刑,虽只伤皮肉,不伤筋骨,但若是挨上三十鞭他恐怕一个月都只能在床上趴着度过!他想要求情,抬眼接触到清宁不容置喙的眼神,只能颤巍巍地应了声“是”。
目的已达成,清宁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侧过头对还愣在原地的晏溪尘道:“溪尘,还不跟上。”
回到栖霞峰,晏溪尘跟在清宁身后,不知在想什么,清宁停下后他仍闷头往前走。
清宁转过身,一把按住他的脑袋,阻止他继续前进。
似如梦初醒,他方连连后退,拉开了与清宁的距离。
“跪下!”清宁冷冽的声音响起。
晏溪尘愣了一下,盯着清宁的眼神里有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跪在清宁面前。
见他如此听话,清宁心中软了软,语气缓和了些:“可知为师为何罚你。”
晏溪尘想了想:“弟子不应与同门发生冲突。”
“错!”清宁气得想敲开他的榆木脑袋,“你让为师说你什么好,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怎能任人欺负,‘人若犯我,我必还之’的道理懂吗?都被人指着脑门骂了也不知道反抗!”
“弟子给师父丢脸了,弟子知错。”晏溪尘低着头,一副任人说教的模样。
清宁见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生出一股子对牛弹琴的感觉,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说到底,何其文说的不错,若不是这一年她对他不闻不问,他也不至于连借本书都被欺负,她这个当师父确实当得不太合格。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半蹲下身子视线与他平齐,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语气柔和道:“为师只是想告诉你,为师不觉得丢脸,你是我的弟子,我自然是担心你,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晏溪尘终于抬起了头,眼尾泛着红,带着一丝莫名的委屈:“可是...师父不是也觉得弟子是麻烦吗?”
清宁僵了一下,一瞬间无言,她有...这么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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