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成傍晚时才去过父亲殿里。他父亲是君家家主,这几日一直往返于南明国与崂山之间。君九成坐在后边,远远瞧着父亲比从前疲惫许多的面容,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告诉君九成:玄天宗弟子前几日在崂山闹事,且君家秘境、常用于和其他家族乃至中州进行交流的罗仙镜,竟毫无征兆断去联系!
君九成几乎是瞬间便将这两者串联起来,他虽没见过玄天宗弟子,但也能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判断,那天夜里定是玄天宗的人仗势欺人,提出诸多无理要求,才使父亲郁郁寡欢。
不然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罗仙镜刚失去控制,这些人就来显摆惹事?
玄天宗派遣弟子参与请仙宴一事,君九成也早有耳闻。
在他眼中,不过是宗门娇惯这些不成器的弟子,将他们塞在下九重这等“温室”里历练镀金罢了。此地既无魔族危险,也没有强大妖族,以玄天宗弟子被丹药堆挤起来的灵气,都可横行无忌。
于是玄天宗便耍了些心眼,威逼君家在下九重多多照拂那些弟子。
岂料这些公子哥在中州野惯了,到了下九重竟愈发变本加厉!
自诩孝顺的君九成想到这便是一声嗤笑,他片刻未歇,立即传音君家核心子弟,众人齐聚一堂,共同研究下人呈上来的情报。
玄天宗的弟子虽然不知所踪,但他们与那位顶替谢家之人的交集,却是千真万确,被奉君家之命行于下九重的图千屹看在眼中。
因此,君九成一阵盘算,最终决定让青诀去将温家少爷“请”过来。
这才有了温晓进门这一步。
温晓随着君九成进门后,刚一坐下,青诀便将房门紧闭,垂眸立在君九成身后。
温晓的心随着关门声一紧,这场鸿门宴,终究还是开始了。
君九成热情地给温晓斟了杯热茶,他性子瞧着爽朗不羁,但面上那双似笑非笑桃花眼,落到温晓身上如同蛇信子般,隐约闪烁着评估猎物的审视与轻贱。
“听说温家坐落遥远清州,温兄这一路风尘仆仆,甚是辛苦。”
温晓强自镇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满嘴尽是苦涩味。他微微蹙着眉,语气也难免有些僵硬:“还好。”
君九成又是一阵大笑。
“温兄果然如青诀所言,有个不拘小节的好脾性。对了,听说青诀的弟弟也来了崂山?”
君九成问着温晓,眼眸却是望向身侧的青诀。
青诀面色微白。
“他是我的侍卫,确实随我一道过来了。”
“哦,那甚好,先前我还担忧青诀入我君家后,她家里人赶不及君家见证呢,如今她弟弟也来了,倒是解我一桩心事。不如这样,温兄,等请仙宴落幕,我做主让你们在崂山多待上一阵,待我与青诀行过纳妾礼后再走,如何?”
温晓缓缓放下茶杯,跟着笑了一声:“承蒙厚爱,有君少相约,温某荣幸至极。”
君九成也笑开了,屋子内一时间满满是他的爽朗笑声。
“温兄脾性深得我心啊。”
君九成意味深长,端量温晓时,上挑的眉眼里满是耐人寻味的调侃。
他又给温晓倒了杯茶。
迄今为止,温晓遇到的修真者,除去风合景竟无一例外都热衷喝茶。
“对了,听说温兄前阵子还遇到了玄天宗弟子?”
君九成语气唏嘘。
“那些人各个都是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温兄恐怕没少受其磋磨吧?”
温晓握紧茶杯,借此寻一分温度。
“还好,不过是同行了一阵,并无过多交集。”
君九成叹了口气。
“前两日他们到访崂山时,我正好不在场。听说他们一来便吵吵嚷嚷,又是要寻我父亲,又是嫌院子不舒心,再要么就是半夜三更在宫殿御剑,扰得其他客人不得好梦。”
这人摇着头,又是一声长叹。
“我在中州也算阅人无数,金丹、元婴的天才数不胜数,但这些玄天宗弟子架子不小,本事也不大,十几个年轻小辈竟无一人修至金丹。”
温晓没有说话。
玄天宗的人是什么性子,温晓还是略知一二。抛去一开始的覆影鬼龌龊,这几人都是少言安静的,风合景更不屑参与那些喧哗之中。
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要是知道君家人背地里污蔑他们,怕是连脾气最好的白巧儿也受不住吧。
温晓按下繁乱心思。
见温晓不为所动,君九成又下了一剂猛药:“实不相瞒,我家中长辈也对他们颇有微词。不知他们哪来的底气,一来便对我们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到后面更是因童子没能如意伺候,这些人就耍起小性子,一走了之。”
君九成摇头晃脑继续叹息:“最近正值潮汐涌动之时,下九重风云变动,只盼他们别因此遭遇不测了。”
他说话便说话,眼里手里却都并不安分,他嘴上衔着笑,眼里的打量**直白,让人心中一寒。
“温兄借着谢家身份来崂山一事,最好谨慎一些,不然他们那莫名傲气一起,恐怕会将矛头对准你呀。”
温晓心中厌烦至极,面上也只能跟着挤出一抹感慨:“许是他们年轻,还不太懂得收敛节制吧。”
他有预感,君九成下一句话就会扯到正题。
果然,君九成似笑非笑着问他:“温兄与他们同行时,可曾见到他们短暂离队,或者从某处带出一些你从未见过的东西?”
来了。
温晓抬眸,镇定望他:“阁下此言何意?他们既是修真者,所携之物自然大半都是我没见过的。”
“例如一些长相奇异的草药?或是几颗圆滑沾血的丹珠?”
见温晓依旧面色困惑,君九成再次唏嘘。
“看在青诀的情分上我也不瞒你。说来惭愧,我君家世代掌控着一处名为罗仙镜的秘境,每五年开启一次,供请仙宴的贵宾们进入其中寻访机遇。
“可这次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玄天宗的弟子们一到菱花境内,那秘境就无故开启,随后更是彻底断了与我君家的联系!家中长辈为了这事,已是急火攻心。”
罗仙镜?!
温晓躲在袖中的手用力握紧,他还能感觉到,掌心里那浅浅镜纹带来的怪异感。
怎会这么巧,君家竟然就是罗仙镜的掌控者!
难道是因为他拥有了那枚能随意出入罗仙镜的令牌,才导致秘境脱离君家掌控?
难道……君九成并非冲玄天宗而来,而是……身怀令牌的自己?!
君九成脸上挂着抹笑,诡异目光流连在温晓身上。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很轻,像极了朋友间的絮叨:“温兄如果记起他们做过什么事,可千万要告诉我。中州霸道惯了,但罗仙镜可是我们下九重的人,少有能掌控的宝地了。少了这个,君家也不好向你们这些参加宴席、本可以入内探宝的宾客们交待啊!”
“这是自然。”
温晓沉声回应,面上也堆起客气的笑。
“我若想起他们的异常举动,定会第一时间禀告阁下。”
“如此甚好。”
君九成满意地笑了。视线从温晓面上滑落,也不知道落到哪处,犹如实质般的目光扎得温晓浑身不适。
温晓起身告退:“此次拜访实在贸然,温某先行告退,不扰君少歇息了。”
“这边回崂山主峰还有段距离,”君九成跟着缓缓站起身,“温兄不如就此歇下?”
温晓没拿准君九成这又是什么鬼意思,他现在困得很,掌心镜纹更令他胆战心惊,几乎不敢再和君九成多待一刻。
“还是不麻烦阁下了。”
君九成点点头,亲自为温晓打开房门。他没让青诀送客,只懒洋洋倚在门边,有意无意贴近了与温晓的距离。
很快有小童安静上前,温晓与君九成再次寒暄一番,才跟在小童后慢慢离开,心却早早飞去远处。
等温晓走出有一段距离了,那抹清俊身影越来越模糊,君九成才对着月色轻描淡写扔下一句:“你今夜便留下吧,我和娘说了,明日再让你下山。”
青诀闻言,神色一僵。
君九成盯着温晓的背影不由咂舌。
“你之前可没告诉我,这温家少爷竟是如此相貌,放眼整个中州,恐怕都寻不到比他更好的颜色了。”
他略感可惜地摇摇头:“我要是能早些遇到他,绝不会让他被玄天宗的人沾染半分。”
青诀在屋内倒茶的手一抖,茶水顺着杯沿溢出,流到木桌上。她脸上颜色也十分好看,又是青,又是红。
“你吃醋了?”
青诀几乎是颤着嗓子回他:“妾身不敢。”
君九成悠哉哉走来,拿起溢出茶水的那个杯子,将杯中滚烫茶水尽数浇到青诀手上,湿了她满袖。
“放心,”君九成笑着捏起青诀下巴,欣赏美人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他若跟了我,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话音刚落,他的房门毫无征兆被推开,一位保养极好的妇人缓步走来,她衣着华丽,面容端庄。
君九成惊愕抬头:“娘,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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