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墨星已经适应了自己液态化的身体。他能随意改变形态，甚至能短暂地伪装成其他物体。他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废墟中，寻找着可能的还具有人性的同类。
与此同时，他发现了一个很糟糕的事——他开始不自觉地吞噬怪物。
“我在……吸收它们？”墨星浑身发冷，胃部翻涌起强烈的呕吐感，但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强迫自己停下，但身体似乎已经产生了某种本能——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驱使着他寻找下一个猎物。
第七天，墨星躲在一栋高楼的楼顶，俯瞰着整座城市。他的身体已经比最初强大许多，甚至能短暂地恢复人形，但时间一长就会重新液化。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人类。
墨星害怕这样的变化，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无知无觉游荡在世界各处的怪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攥紧拳头，液态的手指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墨星抬头望去，看到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正驶入城市废墟，车顶架着重型武器，车身上涂着醒目的红色十字标志——医疗救援队？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现身，他还是想要回到人类聚集地里一起生活。
“站住！”士兵的吼声划破夜空。
墨星猛地回头，看到越野车旁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枪口对准了他。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带着冷峻的表情。
“你是人类还是怪物？”男人厉声喝道。
墨星紧张了起来，而一紧张，他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只是缓缓抬起手的功夫——他的手臂便再次液化，蓝光在夜色中闪烁。
枪声响起。
子弹穿透他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墨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液态金属微微颤动，随后迅速修复了弹孔。
士兵们脸色大变。
“开火！”男人怒吼一声，越野车上的机枪疯狂扫射。
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但墨星的身体只是微微扭曲，随后恢复如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怪物……”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绝望。
就在这时，越野车上的通讯器突然响起：“队长！怪物群正在靠近！我们得立刻撤离！”
男人脸色一变，迅速下令：“撤退！”
士兵们迅速跳上车，越野车咆哮着驶离。墨星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灯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墨星望着越野车尾灯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
"你不愤怒吗？"
红发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像是金属刮擦玻璃的尾音。墨星转身，看见他倚着半面坍塌的围墙，巨剑斜插在脚边的瓦砾里，剑身上的暗红光芒已经隐去，只剩月光在他金瞳里流转。
"愤怒？"墨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液态金属在指尖聚成细小的漩涡，又缓缓散开，"我该愤怒什么？愤怒自己变成怪物？还是愤怒他们连问都不问就开枪？"
男人笑了，露出白得近乎透明的牙齿："人类在被同类背叛时，总会先找理由说服自己。比如'他们只是害怕'，或者'这是必要的牺牲'。"他踢了踢脚边的怪物残骸，黑色黏液溅在军靴上，"但你不一样——你连'人类'这个身份都快守不住了。"
墨星的身体突然僵住。远处传来怪物的嘶吼，像被掐住喉咙的破锣，一声比一声近。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在胸腔里撞出闷响——这具身体里，究竟还剩多少人类的部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他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一片灰烬。
“唔，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你沾到了他们的血，怪物的DNA因此与你融合了。”男人耸耸肩，他似乎对墨星格外好奇。
墨星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混凝土墙。液态金属顺着墙面流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他扭曲的脸。他第一次看清自己的眼睛——瞳孔边缘泛着幽蓝，像两滴融化的钢水。
“DNA。”墨星低声念到，他恍然，是取子弹那一次，王胖用来划伤口的便是杀怪物的匕首。
墨星疲惫地阖上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在那种细节上栽了跟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去报复？可是害你的人已经死了。”
“不，我想深入污染区去探一探，那些人类目前还没能探索的地方，去寻找这场灾难的源头。”
"我现在能杀怪物，能挡子弹，我也能吸收怪物身体、记忆。”
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站起身，巨剑在地面拖出一道深沟："你在吞噬它们的记忆？"
"我不知道。"墨星闭上眼睛，一段段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四处游荡的、吃掉人类的、还有相互打斗的……
"停下！"男人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劈开混沌。墨星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液态金属不受控制地涌进路边的怪物残骸里。那些黑色的血液正顺着他的指尖倒流，像一群急于脱困的蝌蚪。
"你在吸收它们的能量，但也在消磨你的人性。"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不是怪物，是更可怕的东西。"
墨星用力挣脱，后退两步撞在墙上。液态金属在他周身翻涌，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他盯着男人的眼睛，那里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某种他读不懂的坚定。
"那你呢？"他问，"你为什么帮我？你又是谁"
男人松开手，后退半步。他解下腰间的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叫黎战，一名普通的缝补师。"
他把水壶抛过来，墨星本能地抬手接住，金属壶身的温度透过液态皮肤传来，"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案例——有人变成怪物，有人保持清醒，还有人..."
"还有人什么？"
"还有人学会了和这具身体共处，去北边吧，那里有个像你这样的人的小基地，你可以在那里寻求慰藉。"
墨星低头看着水壶。壶身倒映出他的脸，液态金属在脸颊处形成细小的波纹，像在微笑，又像在哭泣。
他问，"你会教我怎么控制这具身体吗？"
“大概会，”黎战并不确定，“我没进去过，对我来说，在缝补间隙，来这里杀杀怪，才是我的放松。”
墨星眨眨眼，他不太明白黎战的话，而黎战似乎也没准备让他理解，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一个独行侠啊，不知道以后还能见面不。”
远处传来怪物的嘶吼，比之前更近了。墨星摸了摸腰间的水壶，金属的温度还在。他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像一只蒙尘的眼睛。
"我会去北方小基地的。"他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为了记住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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