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到来的前一天是周二。
那天上午，沈楹茉上完最后一节课，吃过午饭，回宿舍坐书桌前打开电脑，接着看之前没看完的资料。
傍晚六点多钟，夏乐瑶和柯曼宁回来了。
“楹茉你吃晚饭没？我们打包了烧烤，要不来一起吃点。”
沈楹茉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眨了眨干涩酸胀的眼睛，摇头说：“不用了，你们吃吧。”
她们烧烤一般都会加辣椒，她口味清淡到极点，一点辣都吃不了。
柯曼宁遗憾地说好吧，抽了两张纸巾铺到桌上垫着防油。
夏乐瑶挨个拆打包盒，余光瞥见沈楹茉疲惫的脸色，“你不会呆宿舍学了一天吧？”
沈楹茉揉着眉心点了点头没说话。
柯曼宁凑过来，看了两眼她电脑屏幕，“都是很基础的信竞理论，楹茉，你高中从来没有打过竞赛吗？”
沈楹茉不想多说，含糊地回了句：“打过几次，不过都是数竞，最高就省赛。”
柯曼宁真心觉得沈楹茉是真挺厉害的。
“我这里有我以前信竞的笔记，不算很精，但很完整，你需要吗？要的话我邮件发你一份。”
柯曼宁是正统信竞出身，保送进智班的，高二进了信竞国家集训队，她的笔记对沈楹茉重塑基础体系很有帮助。
沈楹茉报了自己邮箱号，“谢谢，改天我请你吃饭。”
“没事儿，不用客气。”
光凭借高考就能杀进智班，这绝对是个隐藏版大佬，指不定以后哪天就飞升了。
发一份以前的笔记而已，简直举手之劳。柯曼宁搜索沈楹茉的邮箱把笔记发过去。
文件体量挺大的，沈楹茉花了两分钟下载，完成接收，点开来看了下。
有纸质手写拍照上传的，有word格式有pdf格式，还有的是电子笔ipad上书写的。
“我可以拿去打印吗？这样方便点。”她礼貌地询问柯曼宁。
柯曼宁咬着一串烤韭菜看了她一眼，声音含糊地说：“可以啊。”
沈楹茉说谢谢，扭头看了看阳台方向，外面好像下雨了。
夏乐瑶在跟烤鸡翅斗争，举着被啃得光秃秃的鸡翅问：“楹茉你是要现在去吗？”
沈楹茉嗯了声，站起来，拿起柜子旁的直柄透明雨伞。
见状，柯曼宁提醒：“咱叉院创新楼二楼尽头有间打印室能用，免费的，不用花钱。”
沈楹茉说好，拎着雨伞出了宿舍，到创新楼二楼。
找到尽头那间打印室，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灯开着，没人在。
谁走前忘记关灯了吗？
沈楹茉没多想的走向最近一台打印机，输学号开了电脑，登上自己邮箱。
打印机运作时低频的咔咔声响起，见夹层没几张纸了，沈楹茉去右侧玻璃柜拿了叠新A4纸。
回打印机旁，不小心撞到路过的桌子。
“——哗啦”的声，桌面上摆放的一沓纸张被她碰掉，全部洒落到地。
她赶紧把手里那叠A4纸随手搁桌上，身体蹲下来去捡。
一张又一张，乱七八糟。打印的全是关于某个含金量很高的国际科技赛，往年参赛获奖者作品集资料，发表论文和专利期刊那些。
沈楹茉不自觉仔细看了下，密密麻麻的中文英文印刷体，上面有用黑笔和红笔分别勾圈标记画过的痕迹。也有很多手绘图，手写的潦草字迹很好看。
还有几页内容很晦涩，沈楹茉看不太懂，只大概知道是涉及自然语言处理与算法方面的。
沈楹茉拣起来最后一张纸时，看见了地上被纸页压盖住的东西——
那是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男生穿着黑色衣服，五官清晰，眉眼利落，神情冷淡的直视着镜头。
沈楹茉目光微微顿了一顿。
然后，她低垂着的眼睫，幅度很小很轻地扇动了下。
拿起那张身份证，沈楹茉的视线移到姓名那一栏。
【梁嘉现】
是他的身份证。
滴滴，滴滴滴
打印机夹层的纸张彻底用完了，发出来短促的提示音。
沈楹茉回过神来，起身将捡好的厚沓资料放回桌上，拿着刚那叠新A4纸去打印机。
刚放换上新纸，身后传来动静，打印室的门自动锁识别打开。
打印机重新运作的同时，沈楹茉转过身。
从后门进来的梁嘉现穿一身黑，套了件白色实验服外套。
他一只手扶着门把手，手里拿着手机，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似乎没想到打印室有人，和她四目相对上，眼神怔楞了瞬。
“是你啊。”
他不大在意地收回眼，反手关上门，抬脚走了过来，一边把手机往实验服外套口袋一塞。
经过她身旁时，掀起一阵若隐若无的风，裹挟着他气息，飘进她的鼻腔。好像自从联谊那天过后，他本就疏离的态度，更疏离了。
他走向她旁边的那台打印机，就在她身旁站着，距离不算很近，也并不远。沈楹茉能感觉到他转过脸，莫名的又看了她一眼。
可她只是垂眸对着面前的打印机，不声不响，看着一张张空白的A4纸慢慢染上油墨。
余光里，梁嘉现捞起桌上的资料翻了翻，他侧身靠到桌子旁，捏着纸张的手指冷白修长，指节有劲。
沈楹茉看见他将那沓资料一张张的整理好，俯身握住桌上鼠标轻晃几下。
动作不紧不慢，很随意的姿态。
打印室内灯光明亮，耳边偶尔响起他点击鼠标清脆的咔嗒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他关掉电脑，掌心撑着桌面站直身体，带着那沓资料离开打印室。
直到门关上，一声轻响。沈楹茉抿了下唇，眼睛没聚焦地虚盯着电脑屏幕。
半晌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
他身份证还在她这儿。
沈楹茉愣了愣，下意识地追出去，到门口，却见那道懒洋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另一边尽头拐角。
她原地脚步一顿，手心抓着他身份证，迟疑了下，没有再跟上去。
这天晚上回到宿舍七点半多，沈楹茉抱着打印出来的柯曼宁笔记刚推开宿舍门，就听见夏乐瑶一声惊呼。
“我天哪，学艺术的就是路子野，邹白萱胆子太大了吧，论坛公开表白诶，这要是被拒绝了得多尴尬啊，所有人都知道了。”
沈楹茉东西刚刚放到书桌上，本来是要拿衣服去洗澡的。
柯曼宁：“可不是吗，联谊那回都说她有大动作，结果那晚结束了都无事发生，我还以为她放弃了，毕竟梁嘉现看着就很不好追，被拒绝的概率太大了。”
夏乐瑶附和，“确实，帅是真帅，难搞也是真难搞，根本拿不下啊。我们开学一个多月了吧，追他的女生可不少，而且敢主动追他的女生哪个不好看？他一个都没答应。”
柯曼宁滑着手机说：“还没停呢，这帖又更新了，我看看……哇塞，又补了一篇好长的小作文，估摸都有小千个字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夏乐瑶凑过去，吃瓜吃的，别提多开心了，钦佩地哇塞出声，“这就是艺术生吗？只能说不愧搞艺术的，真的艺高人胆大。”
柯曼宁说：“不知道梁嘉现吃不吃这一套，但我感觉应该不吃，他不像那种靠死缠烂打就能追到的。”
夏乐瑶啧啧，“这样挺好，好歹是我们叉院门面呢，哪儿能那么随便就给拿下。”
沈楹茉脸色没什么变化，平静地拉开衣柜门，拿了睡衣出来。
但她没立马进卫生间洗澡，坐到书桌前，抽出夹在打印笔记中间的，梁嘉现的身份证。
男生漆黑的眉眼，冷淡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真假跟她对视。
柯曼宁笑了下，“放心吧，梁嘉现一直都这样，我就没见他跟哪个女生走的近过。”
夏乐瑶这时才反应过来，“对哦，曼宁你是北城人，又是打信竞的，还在国家集训队呆过，那你不是高中就认识梁嘉现。”
柯曼宁点点头，“其实我最早初中的时候，就有在一些营里碰见过梁嘉现了，听说他从小就打数竞，后来高中更是全面开花，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什么都打，高二就信息数学双国集签了京大。”
夏乐瑶服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好大，世界的参差啊。我以为我已经很厉害了，说实话我以前尾巴翘可高了，觉得自己可聪明。来了京大发现，真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梁嘉现这种，跟我等凡人水平真的不在一个层面，神来的，太夸张了。”
柯曼宁深感赞同，满脸沧桑地说：“北城妖怪真太多了，学习好的一抓一大把，佼佼者不知凡几。梁嘉现这样的哪怕凤毛麟角，北城也不是只有他一个。我们北城本土竞赛生真从小被各路神仙碾压打击，在emo中成长。”
夏乐瑶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回有点幸灾乐祸，“没事的没事的，在大多数人眼里，你也是各路神仙中的一个。”
柯曼宁并没有被安慰到，“谢谢，我心里很有数。”
沈楹茉听她们越聊话题越偏，她起身拿衣服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她坐书桌前拿起手机，对准桌子上的身份证拍了张照片。
找到梁嘉现的微信，将照片发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也是除去添加好友时，系统自动发的那条通知消息外，他们微信聊天框里第一条消息。
20:13 pm
【momo：［照片]】
【momo：你身份证落打印室了】
那头暂时没有回复，沈楹茉没特意等。手机放一边，想写一会儿专业课作业，下秒手机屏幕却亮了下。
【zzZ：？】
问号是什么意思？
沈楹茉咬着唇点开输入栏，刚要打字，屏幕顶端弹出来一条横幅——
zzZ邀请你语音通话
【接受】/【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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